不懂就要問,至少要死個明白啊。
在陸孟想開口問的時候,突然間馬車車壁被敲了一下,月回的聲音響起:“王爺,屬下護送王爺離開!”
很快獨龍的聲音也響起:“王妃!車壞了快下車,屬下護送你離開這兒!”
很快車簾掀開,烏麟軒兩步就跨到了門口,然後他從馬車的車壁上抓起了一把長刀,出鞘之後雪亮的見光映在烏麟軒的臉上,讓他整個人如同一柄開刃的利器。
陸孟撐著手臂起身,有些戒備地看著手持長刀的烏大狗。
心中不合時宜地想著,他是要殺了自己嗎?
結果烏大狗回過身,對這陸孟伸出了一隻手,說道:“走!”
陸孟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小腿有些發軟,就算是知道這一盤遊戲可能打不到最後了馬上就要掛,但她還是本能的畏懼著死亡。
要不你給我來個痛快點的吧。
陸孟想這麼說。
但是他一低頭,順著車外麵透過來的稍微亮一些的光線,看到了烏大狗遞給她的那隻手,正是之前護著她頭的那一隻。
他手上那一片原本純白的衣服下擺,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黑,被血浸透了。
外麵的廝殺聲不斷,秋雨裹著涼風,混著一股有些嗆人的血腥味和土腥味鑽進了陸孟的鼻腔。
陸孟提著自己的裙擺,盯著烏大狗的手掌看了兩秒,最後還是將手放上去了。
她被拉著出了馬車,和烏大狗交握的手心一片濕熱黏膩。
月回和獨龍並肩作戰,開始護送著陸孟和烏麟軒朝著林中跑。
陸孟看了一眼,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些是樹哪些是人,反正密密麻麻的像一片巨大的陰影朝著他們籠罩而來。
隻有混在那些陰影當中雪亮的劍鋒,能夠證實對方的數量實在太多,他們馬上要招架不住。
秋雨越下越大,刀兵相撞聲音時近時遠。
陸孟很快什麼都看不清,甚至在迎著大雨跑的時候睜不開眼睛。
她提著裙子跑得跌跌撞撞,每次要摔了,抓著她的那隻手都會及時地發力,將她拉起來。
陸孟跑得苦膽都要吐出來了,後麵的廝殺聲漸漸小了,可從來沒有停止過。
今天實在穿得太多了,這導致她到現在都沒淋透,還因為玩命的奔跑渾身發熱開始冒汗。
頭發早就已經散亂了,幸好因為下雨的原因,頭發沒有亂飛隻是貼在臉上和脖子上。
這些人像一群惡狼一樣窮追不舍,沉默而瘋狂地對著他們發起攻擊。
這跟劇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劇情當中男女主角回建安王府的途中雖然遭遇襲擊,雖然也很凶險,可是殺到男主角前麵的那一劍被女主角擋住之後,對方就被製住了。
難道她必須給男主角擋一劍這個劇情才能結束?
那還是算了吧。
比起受傷嚴重,像原著女主角一樣痛苦的養傷,養傷途中還被男主角虐心,傷勢反反複複,陸孟寧可直接結束遊戲死個痛快。
現在看這種情況對方是要將他們全都趕儘殺絕,陸孟一邊跑得像一條死狗,一邊還在腦中問係統:“我要是今天死了是不是能回去?”
係統:“逃命呢,宿主你能不能認真點?”
係統不肯回答這個問題,陸孟就不敢輕易地停下等死。
於是隻能咬牙攥著烏大狗濕膩膩的手,繼續呼哧呼哧地跑。
朝著這一片密林跑,是因為密林便於躲藏,也不容易圍攻,烏麟軒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批人是誰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直都是他比較擅長的招式,沒想到今天他也一腳踩進了彆人的圈套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陸孟覺得自己耳邊都有嗡鳴聲了,他們終於停下了。
陸孟還沒等把氣兒喘勻乎,就發現他們不是因為逃脫而停下,而是被逼到了一處斷崖。
來了,這他媽經典的劇情。
陸孟在心裡罵了一句臟話。
對方這一路殺來也沒剩幾個人了,獨龍和月回居然配合得非常默契,隻可惜他們這邊比對麵的人還少。
烏麟軒把陸孟扶著站穩,深看了她一眼之後,鬆開了陸孟的手,也上前將長刀橫在身前。
很顯然是要加入戰局。
大雨拍打在樹葉上的聲音像密集的鼓點,陸孟抱著一棵樹,心跳得隨時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果然死到臨頭是第一生產力。
陸孟上學的時候就體測不合格,她要是拿出這種逃命的勁頭,她說不定能成為奧運健兒為國爭光。
這一次對峙雙方依舊沒有報出什麼名號,短暫的對峙之後就立刻廝殺在了一起。
烏麟軒不知道截殺他的人,到底是誰的人,但對方顯然都是死士,非死不退,這樣的人嘴裡是撬不出來東西的,廢話沒有用。
於是金戈相撞之上再度想起,越加的瘋狂而密集。
陸孟抬手抹了一把臉,把自己朝著樹後麵藏了藏。
她根本看不清打起來的一群人裡到底誰是誰,這些人能在這種環境之下還能分出敵我也是厲害啊。
不過這種看熱鬨的狀態並沒能持續多久,很快一個被擊倒的黑衣人,從地上站起來之後踉蹌著朝著陸孟的方向殺過來——
很顯然這大哥是殺紅眼了。
他縱使腿已經被貫穿了,下半截完全拖著無法行走,卻到底是一個凶悍得殺手。
他將長刀在頭頂畫了半圈,然後狠狠朝著陸孟所在的方向一甩。
長刀脫手,轉著圈朝著陸孟的方向飛了過來,陸孟那一瞬間腦中想的是她曾經看的電視劇裡麵有一個老頭用的武器。
就是這麼一邊轉圈一邊殺人的,那個老頭叫金輪法王。
陸孟反應不快,她不知道要朝哪邊躲,就隻好原地雙膝一軟,朝著地上一出溜之後向後躺平。
直直地拍在了地上。
那長刀直接釘在了陸孟剛才抱著的樹旁邊,看距離就是陸孟的脖子那兒。她如果不拍地上,現在她腦袋和脖子已經各奔東西了。
“王妃小心!”被纏住的獨龍脫不開身,回頭目呲欲裂朝著陸孟的方向喊。
“茵茵!”烏麟軒的聲音十分慌急。
他手中長刀翻轉,撞開了他麵前這死士直奔他來的武器,而後不退反進,拚著肩頭被刺,將刀尖直接送入這個死士的下顎,插進了他的腦袋裡。
接著他毫不遲疑,將長刀拔出,原地身軀扭成難以思議的弧度,反手掄圓了長刀,在半空中一躍——身軀矯健的像一匹飛越峽穀的戰馬。
落地的同時,那個朝著陸孟扔刀的死士,腦袋便跟著他的腳步一起落在了地上。
然而對戰之時,片刻都不能分神,尤其是他們這邊人少而對方勢眾。
鬣狗一樣死咬著他們的死士,發現了烏麟軒轉身,立刻如一群蒼蠅一樣全部朝著烏麟軒攻來——
數把鋒利的長劍直指烏麟軒後心,烏麟軒身側的月回立刻飛身來擋,但還是有一把長劍用凶險而刁鑽的姿勢,在烏麟軒的後肩上麵劃了一劍。
烏麟軒悶哼一聲,已經在轉瞬之間回過了頭,繼續朝著死士們迎上去。
戰勢越來越凶險,尤其是這些人發現了陸孟這個致命的弱點,一些人拖著烏麟軒他們,還有一些直接越過了防線,朝著陸孟攻了過來。
陸孟哪裡會武?
她現在根本就不用人費力地追,她在狂奔之中停下現在還沒把氣兒喘勻,此刻渾身都發軟根本沒有力氣跑。
可她看到這些人都朝她殺過來了,總也不能在原地等死,係統還沒給她準話呢死了到底能不能回去!
陸孟決定再掙紮一下,說不定還有救呢,可是要她站起來跑的力氣肯定是沒了。
於是她發揮自己在床上滾的嫻熟技能,在地上滾,比此刻的她站起來跑得快。
而且她所處的這一片地正好是下坡,陸孟滾起來非常的順利。
這是一片斷崖,他們之所以停在這是因為前麵沒路了。
但男主角有光環呢,說不定很快就結束了救兵就來了!
陸孟還專門看了一眼,是朝著側麵滾的,並沒有朝著斷崖的方向,她不能掉下山崖,掉下山崖會受傷的!
這邊打眼看過去一片漆黑,像是有路的,可是陸孟沒想到,她看著那一片又黑又茂盛的那根本就不是樹,也不是蒿草,而是爬藤!
那種從山崖下麵長上來,鋪滿整片山崖,和山崖上麵的蒿草齊平的爬藤!
她滾到這些爬藤的旁邊,期間有兩把劍差點就砍到她的腰了,幸虧她滾得快。
可是陸孟以為自己滾入了一片蒿草,結果突然身子一空,陸孟朝著下麵墜落,她立刻連喊帶抓:“救命啊!”
她不想摔成八瓣兒!一下死了還行,如果死不了多痛苦!
“救……”陸孟胡亂抓住了這些爬藤,因為一把抱住得比較多,她短暫地吊在了山崖上。
眼看著死士的劍已經要砍到她的手了,突然間這死士胸前捅出了一把刀。
他連吭都沒吭一聲就朝著地上軟倒,陸孟仰著頭看,他身後的烏麟軒滿臉肅殺,渾身浴血宛如一個索人性命的修羅惡鬼。
可這個修羅惡鬼之前明明對她動了殺心,卻竟然在生死抉擇邊緣,再一次對她伸出手。
“茵茵,抓住我!”
陸孟這一次毫無遲疑地伸手去抓烏麟軒的手,心中一喜,想著得救了。
這些爬藤很顯然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已經入了秋,植物被霜打了之後就會變得特彆脆,再晚個一時片刻陸孟就掉下去了。
陸孟抓住了烏大狗的手,感覺到了他用力一拽。
陸孟也配合著蹬了一下,結果因為烏麟軒的掌心全是鮮血,一用力直接脫手了!
之前幫陸孟墊了一下頭,導致手背上的皮肉掀開,又因為一直對戰血流不止,半個手臂全都是濕滑鮮血,抓不住。
陸孟尖叫了一聲,在半空之中蕩了一下,然後這被秋霜打過的爬藤經不住這種動蕩,直接連根斷了。
“啊!”
“茵茵!”
“王爺!”
“王妃——”
陸孟做過很多夢,最不喜歡的一種夢就是墜落山崖或者是墜落高樓的那種失重感。
等到她真的從山崖上墜落,陸孟才發現夢裡麵那些恐懼都是假的,真正的失重太嚇人了!
隻不過失重隻有片刻,很快她手臂被拉了一下,接著落入了一個腥鹹滾燙的懷中。
可下落並沒有停止,拉著她的人扔了手中長刀,伸出一隻手臂死命地扯那些懸浮在山崖上的爬藤。
爬藤脆弱的根莖經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一時之間下墜的風聲,被撕裂的爬藤聲,還有簌簌不止的秋雨,協奏出了一曲死亡的樂章。
陸孟在下墜的過程當中什麼都來不及去想,很快感覺到了撞擊,這撞擊非常猛烈,陸孟腦中一空,還沒等緩過來,第二次撞擊緊隨而至。
像有人在她的胸口狠狠砸了一拳又一拳,陸孟聽到兩聲悶哼,而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被人抱著,有人和她一起掉了下來。
接著陸孟失去了意識。
等到再次醒過來,陸孟是被水滴砸在臉上砸醒的。
她一動渾身上下傳來一陣酸痛,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睜開了眼睛一看,她好像身處在一個大坑裡……
周圍全都是土,樹葉,樹根,細碎的天光從頭頂上方射入,這裡到處透著一股腐爛的氣味,不遠處好像還有什麼動物的骨頭和皮!
陸孟立刻想起來,結果一抬頭,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疼疼疼疼疼!
麻麻麻麻麻!
她的左臂完全麻了,壓在什麼東西下麵,陸孟低頭一看,然後就愣住了。
她這才想起她是掉了山崖了,掉下山崖都沒有死,她果然是個女主角。
不過現在看來,她沒有死的原因是因為她拉了一個墊背的?
陸孟的身下是還昏死著的……烏大狗。
陸孟伸手去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滾燙,人也還有呼吸。
她掙紮著起身,渾身都疼,酸疼的那種疼,像小時候闖禍被她媽媽用掃把給抽了一頓那種疼。
不過陸孟艱難地爬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她身上除了一些劃傷之外,沒有嚴重的傷處。
陸孟在腦中叫係統:“快給我們兩個檢查一下身體!”
係統很快回複:“你什麼事兒沒有,大狗有些不致命的劍傷,狗腿斷了一隻。”
陸孟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
嘗試叫醒烏大狗,可是推了幾下烏大狗沒有反應。
他燒得非常厲害,能夠徒手感覺到的那種燒,起碼得有三十□□度往上了。
陸孟開始打量四周發現這裡應該是一個……樹洞?
樹洞有這麼深的洞嗎?反正就是很深,那些光亮就是順著樹洞的最上方透下來的。
而她身處這個地方,地上有不少陳腐的樹葉和爛掉的樹枝什麼的,有的地方還是乾的,有的地方一踩咕嘰咕嘰地冒水。
大概是因為這一場秋雨的原因,有一處樹根下還有一小塊地方存了一些水。
而現在透過那些射進來的光亮來看,外麵是白天陽光正盛的時候。
陸孟巡視了一圈,發現這個樹洞四圈都沒有能夠攀爬的東西,有一些樹根盤在四周牆壁上,但是難以著手。
陸孟拖著酸痛的身體轉一圈,意識到不能馬上出去,這才走到了烏大狗的身邊。
又嘗試著叫醒他,可他昏昏沉沉,睜不開眼,隻是很輕地哼了兩聲。
陸孟拖著他,把他弄到了稍微乾爽那邊的枯葉堆裡。
然後尋摸了一圈,從自己的衣服裡麵扯下一塊兒還算乾淨的布。
跑到了水窪的那塊,小心翼翼把布弄濕,確保那片水窪不被她弄渾濁,這才起身拎著那塊濕布,去烏大狗的身邊。
陸孟蹲坐在他身邊,先是伸手把他臉上的枯葉摘下去,又把他的頭發捋了捋,神色有一些複雜。
不過片刻之後陸孟就懶得去想他們之間的那些破爛事兒,先保命出去再說吧。
她擅長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在沒路拆軲轆。
陸孟捏開烏大狗的嘴,捏著那一塊布到他嘴邊,然後一使勁兒,那布裡麵存著的水就落進了他的嘴裡。
烏麟軒正在發高熱,發高熱的人是最容易渴的,尤其是昨天晚上死去活來地折騰了一通。
他下意識吞咽,不過那水就一點點,很快就沒了。
陸孟很快又跑去弄濕這塊布,然後又回來喂他水。
如此兩三次,陸孟又轉身的時候,被一隻滾燙的手抓住了手腕。
她低頭一看,對上了烏麟軒森冷的,彌漫著殺意,泛著密密麻麻血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