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的情緒徹底失控。
她在自己的世界好好的,剛去店裡收完了錢買了點菜,下班回家,結果就突然間穿越來了這個鬼地方。
陸孟一直都不肯把這個世界當做現實,因為這個世界到處都透著不現實。
她願意抱著一種玩遊戲的心態,在這個世界既來之則安之。
用一種如果遊戲進行不下去了,她一閉眼一蹬腿兒,說不定又回到了現實世界的樂觀心態去麵對一切。
她把自己的思想,用一種上帝視角投放在半空。她不肯切身實地地把自己帶入這個世界當中。
這是一種對這世界的不認同,也是陸孟對於自己的自保。
但是現在她被烏麟軒逼著暴露本性,她懸浮在半空當中的腳腕,被烏麟軒扯著落在地上。
陸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和殘酷。她從來都沒有崩潰過的心情,在這一刻真的崩潰。
烏麟軒的嘴裡說出的所有話,都像一條毒蛇吐出的毒液。
而這毒液能夠精準地攻破陸孟的防禦係統,腐蝕掉她的“降維”旁觀屏障。
陸孟因為知道劇情,所以才能夠站在上帝視角。可也正是因為知道劇情,她才知道,烏麟軒的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可能變成真的。
陸孟怨恨烏麟軒,把她那種漂浮的心態給毀去,把她自保的防禦給腐蝕。
她怎麼能不瘋呢?
所以陸孟是真的毫無章法,毫無克製地向烏麟軒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她可以無論遇見什麼事情,都一直玩笑地在心裡叫他烏大狗。可這一刻她無比真切地意識到,烏麟軒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
陸孟是抱著一種想要跟他同歸於儘的心態動的手。
毫無輕重,不給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因此陸孟動作越來越凶狠,陳遠幾次要上前都被烏麟軒喝退。
最後陸孟徹底失控,直接抓起了桌上的一個茶碗,狠狠砸在烏麟軒的頭上。
“啪”一聲,瓷片碎裂。
“啊!”
“王妃!”
“二小姐!”
“王…王爺…”
屋子裡麵的人叫成一團,陸孟整個人都在發抖,眼淚也不受控製地從眼眶當中湧出來。
她被烏麟軒抓住了兩隻手腕,可是陸孟卻感覺自己根本站不住了,她踉蹌了一下,眼前一片模糊。
烏麟軒額頭兩條血線順著臉淌下來,他的臉在陸孟的眼中扭曲。
不過她並沒能跌落在地,一直坐在輪椅當中隻躲避不還手的烏麟軒,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他鬆開陸孟的雙手,轉而摟住了她的腰,托住了她下滑的身體。
陸孟還在顫抖,她還在掉眼淚,大顆大顆無聲無息。
她徹底宣泄過情緒,歇斯底裡地宣泄過,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樣。
但很快她落入了一個懷抱,帶著悠悠檀香味兒,也帶著血腥味。是給她恐懼的來源,也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熟悉的懷抱。
她被緊緊抱住,顫抖的雙臂被壓實在身體兩側,後頸被按住,臉也被壓進了懷抱當中。
“沒事了……”
烏麟軒說:“我說的都是假的,我沒有要娶什麼永樂郡主。是她想要騙我,她虛偽的嘴臉讓我想吐。我縱容謠言,隻是想讓她替你成為眾矢之的,我知道那天晚上是你。”
“是你救我。你為我吸毒血,你救了我的命,我都知道……”
“我怎麼會動你的姐姐姐夫?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我還巴不得他們能看在你的份上幫幫我……”
“我不敢動你的,現在風曲國和岑家都看著,我怎麼敢對你如何?我不想活了嗎?你彆怕……我都是胡說的。”
“我就是想讓你生氣,你至少應該生我的氣,而不是對我無動於衷。”
“我怎麼敢讓你伺候我?你根本就不會伺候人,我怕你氣急了要用開水給我洗頭發……我也不會讓你伺候人。”
“自成婚以來,我何時讓你受過苦?”
“沒有人能讓你晨昏定醒一日三跪,我也不會跟其他的女人上床。”
烏麟軒抱著陸孟說:“我除了你之外誰也沒有過,你知道的對不對?”
“你解氣了嗎?茵茵……你想怎麼樣都行,”
烏麟軒頭上還流著血,頭發被扯亂了。衣服也被弄得亂糟糟的,臉上和脖子上全都是血痕。
“你看,我的命是你救的,現在不也攥在你的手裡嗎?你有能力讓我有來無回的。”
“我是對你動過殺心,可我也發過誓以後再也不會,你也能夠輕易殺我的對不對?”
“我今日再發一個誓,我的命是你救的,若有朝一日你想取走我這條命,你想殺我,我一定束手就擒。”
“這樣行不行?”烏麟軒說:“我以我死去的母親起誓,以我現在甚至是未來擁有的一切起誓。”
“這樣好不好?這樣解不解氣?”
他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血跡,嘴唇湊近陸孟的臉頰邊上親了親,吮吸掉她一滴眼淚。
“你怪我打我,都可以。”烏麟軒說:“但你不可以對我袖手旁觀,我總覺得……我在你麵前像個戲子。”
“你像看台上的看客,你看著我為你糾結,為你發瘋,你卻不肯為我動容。”
“你不能這麼對我。”
烏麟軒親吻著陸孟的側臉說:“我喜歡你茵茵,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你,你怎麼能棄我而去?”
“去你媽的……”陸孟僵著臉罵人。掙紮了一下,但是渾身實在沒什麼力氣,沒能掙紮得出來。
烏麟軒抱著她不放,自己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他竟然還笑了。
“我這輩子都沒有被人打過,也沒有被人這樣罵過。連我父皇都沒有這般疾言厲色,也沒有體罰過我,你可真狠。”
屋子裡麵的人一看倆人抱一起了,連忙該退出去的退出去。
獨龍和小紅一起出門,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震驚。
片刻後獨龍說:“這……建安王這麼拚?”
小紅也很震驚,但是很快他以己度人,就了然了。說:“對婆娘就得這樣,你嫂子我隻要回去晚了,她會拿菜刀砍我,你現在知道你為什麼沒人要了吧?”
獨龍:“……滾!”
烏麟軒臉上和脖子上都火辣辣地疼。低下頭,悶悶的聲音壓在陸孟的側頸,他說:“這要是傳出去的話,本王真的沒臉見人了……”
“你活該……”陸孟聲音悶在烏麟軒的懷中說。
她徹底沒有力氣了,衝動過後上頭的熱血回落,她現在處於一種死魚一樣的狀態。
不光死豬不怕開水燙,死魚也不怕,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她整個人軟綿綿地掛在烏麟軒身上,後知後覺發現這個瘸腿的陰.逼,竟然已經能夠站起來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早古文男主角這才三十幾天,二次斷過的腿就能站起來了。
這也太反科學了。
“我活該。”烏麟軒聲音帶著笑意,摟著陸孟的手又緊了緊。
這種感覺他真的是想了太久了,在夢裡也重複了無數次。
把她緊緊抱在懷裡,聞嗅她身上乾淨的,平和的氣息。
隻有在這個時候,烏麟軒才會覺得他得到了片刻的休息。在暗潮洶湧的權力中心,隻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能讓他得到休息。
他像一個摸著黑走了半輩子的人,一頭栽進了一片柔軟明亮之中。能夠徹底暴露本性,暴露欲望,不用偽裝也不用害怕。
叫他再怎麼樣從這片柔軟當中掙脫呢?
他怎麼允許這片柔軟的棲息地從他掌中逃脫。
“茵茵……”烏麟軒貼著陸孟的耳邊叫她:“茵茵……”
“茵個屁的茵,你比我陰多了。”
陸孟緩過了一些力氣,抽了抽鼻子,覺得剛才自己哭得莫名其妙,還有點丟人。
但打是打爽了。
她就說烏大狗現在還是一隻小狗呢,腿都沒長齊,還真能跟封北意他們對上嗎?
陸孟把心放肚子裡,說道:“鬆開我,滾吧!”
烏麟軒不放手,陸孟狠狠掐住了他的側腰,把他腰上的肉都擰了半圈。
烏麟軒悶哼一聲稍微鬆了一些手臂,陸孟直接一巴掌把他推得向後踉蹌了一步。
他的腿隻是能站起來但還不能走呢,烏麟軒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跌坐回了輪椅裡麵。
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視,陸孟本來眼神很凶狠。
可是看到烏麟軒現在狼狽的像一個花臉貓,頭頂上被茶杯砸的地方還在潺潺的往下流血呢。
陸孟到底不是一個多麼心狠手辣的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給忘了。
她確實也沒見過烏麟軒這樣。
“我把那天晚上王爺跟我說的話,還給王爺。”
“滾。”
陸孟指著門口說:“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不管你娶不娶永樂郡主,知不知道是誰救的你。”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求的就隻是安逸到老。你的感情我要不起,也根本就不想要。”
“你要是覺得丟麵子受不了,那就把我休了。”
“你就彆跟我這折騰了,你隨便娶一個其他的女人,她們都會很愛你。”
烏麟軒整理著自己的頭發,又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仿佛聽不到陸孟說話一樣。
好歹把自己整理出個人樣了,這才看向陸孟。
模樣長得好就是占便宜,臉上染著血受著傷呢,脖子上也都是血痕,不光無損美貌,甚至讓人看了豔的觸目驚心。
這世上有一種審美叫戰損。
烏麟軒靠坐在輪椅上,他的腿還沒好,剛才站起來純粹是他必須那個時候去抱人。
這會兒笑盈盈地說:“你如果想要安逸到老,就更應該跟我回去。你想要的,除了我沒有人能夠給你。”
烏麟軒不光擅長激怒人,擅長拿捏人心,更善於引誘。
“茵茵,你應該明白,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又喜歡你,我不會放你走。”
“我敢打賭,這世上如今除了我父皇之外,沒有人能夠讓你在離開我身邊之後過得安穩。因為我不會讓你安穩。”
“你要麼名正言順做我的女人,要麼就要跟我偷情。你不喜歡折騰,應該也不喜歡偷情吧?”
陸孟又想打人。
烏麟軒連忙抬手說:“茵茵息怒,我隻是說事實而已。”
“你不會為了躲我就嫁給我父皇吧?嫁給他不僅要伺候人,晨昏定省肯定免不了。一日可不是三跪,是後宮那些女人見了誰你都得跪。”
“就算你想嫁,我父皇閱女無數,你並非極品,他未必喜歡你。那老東西腐朽得很,女人在他的眼中連玩意兒都不算,絕不肯為了你罔顧倫常。”
“除非你待在我身邊,還像以前一樣。”
“我就非得嫁人才能過嗎?”陸孟冷笑說:“我缺了男人活不了?你也不用給我在這兒對比,這種語言的陷阱對我來說也沒有用。”
還想玩全靠同行襯托那一套?
“不論對比誰,你都不是個好東西!”
陸孟喝了一口茶,嗤笑一聲說:“既然你我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夫妻肯定是做不下去了。我們尋求合作吧。”
“我手上的籌碼有你想要的,我們互惠互利不好嗎?”
“雖然你為人陰狠毒辣,但我看你那幾個歪瓜裂棗的哥哥弟弟,一個比一個垃圾。”
陸孟說:“矮個裡麵拔將軍,你肯定能當好皇帝,我全力支持你啊。”
“來日你登基為帝,若是連後院也不想給我留,我可以一直住在宮外。或者在名正言順的時候假死,全了你的名聲,也了了我的心願。”
你想得美。
烏麟軒心裡這麼想,但嘴上肯定不會這麼說。
他喜歡一個女人,妥協到這種地步。甘願被她打被她捆,為了她差點連命都丟了,還把自己的命都許諾出去了,他會讓她置身事外?
他眼中笑意盈盈看著陸孟,像在看什麼新奇的東西。
這皇城當中無數人追捧的皇子們,在她嘴裡三言兩語變成歪瓜裂棗一堆垃圾。不得不說這真新奇。
和烏麟軒想的不謀而合。
烏麟軒笑了起來,搖頭說:“茵茵覺得我能做一個好皇帝,我真高興,我也覺得茵茵定然能做一個好皇後。”
他沒察覺自己已經是把後位都許出去了,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想著把陸孟利用完了就踢走。
陸孟喝了一口茶潤了潤自己的嗓子,撐著手臂看著烏麟軒說:“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也不想做皇後,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麼?你稀罕我屋子裡那一株紅珊瑚,為什麼私逃的時候,沒有把那株紅珊瑚也拿走?”
烏麟軒微微眯著眼睛看陸孟:“你想用那株珊瑚暗示與我斬斷關係?”
“我說了,你想怎樣都可以,但離開我,我不允許。”
“你也沒有想過離開我吧,否則你就不會是逃來將軍府,而是逃到天涯海角。”
“茵茵,我們成婚到如今,你對我當真沒有半點動容嗎?”
陸孟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搖成波浪鼓。
沒有想著跑到天涯海角,是陸孟懶得折騰,而且虐文女主角能跑哪去?
兩個人打了一架,或者說陸孟單方麵地毆打烏麟軒一頓之後,他們終於能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陸孟說:“我已經說過了,我從來沒有貪圖過你的喜歡,我也不想要。”
烏麟軒輕輕點了點頭,也把手肘撐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聲細語,哄人一樣說:“那以後茵茵可以嘗試喜歡我,你我夫妻伉儷情深,聯手禦極天下,豈不美哉?”
陸孟心說你可給我滾犢子吧。
虐文裡麵幫男主打天下的女主角,到最後都是會被打包送給敵軍的。
陸孟不說話,沉著一張臉表示這種事情沒法商量。
烏麟軒換了個姿勢,靠在輪椅上。一雙眼睛黑如漩渦,看一眼都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刺痛的側臉紅痕,又問:“可是如果你一點也不喜歡我,為什麼與我在床笫之間如此合拍?”
“嗤,”陸孟揉了揉自己的臉,斜眼看他,“你是覺得女子和男人睡過之後,就一定是對他愛之入骨嗎?”
“我就不能單純是覺得你長得還不錯,睡一睡也不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