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烏麟軒眯了一下眼,問陸孟:“那茵茵還覺得誰長得不錯,單純地睡一下不虧呢?”
“……你少在這給我挖坑,”陸孟嘖了一聲,看著烏麟軒說:“你不裝了之後還真是又陰險又無賴。”
“你說二皇子像一條毒蛇,我看你才是!”
烏麟軒看著陸孟又笑了,真心實意地笑出了犬齒。他模樣本來就長得好,真心實意地笑起來很明媚又顯小。
他笑起來的時候,你根本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一個看上去這麼美好,甚至犬齒有一點可愛的男孩子,竟然能乾出那麼多讓人想一想都覺得齒冷的事情。
秋山夜雨,獨龍說那一晚,皇城權貴一半的人家辦喪事。
烏麟軒看上去特彆開心的樣子,沒人能理解他,這種在一個人的麵前完全不用遮掩,完全能暴露本性,又不會被畏懼的感覺,有多麼的輕鬆愜意。
他甚至覺得陸孟罵他的這些話,都是對的。他本來就是如此,他並不以此為恥,反以為榮。
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又怎麼能活到如今?怎麼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但這世上除了這個女人之外,再也沒有人敢這樣罵他。
烏麟軒的手指在輪椅上敲了敲,眼睛眯著又在琢磨著怎麼算計人。把人給哄回去,讓一切回到原點。
他甚至不著急自己的女人不喜歡他,烏麟軒太喜歡有挑戰的東西,像皇位。
可是陸孟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視線從他笑得好看的犬齒,落在了他的手上。
陸孟都記不清了,原來那天晚上他傷到的是右手?
他的手背上之前外翻的皮肉已經好了,看上去像是重新按回去長好了。
但到底已經恢複不到本來的樣子。傷疤蔓延整個手背,透著一股紅褐色,猙獰可怖,破壞了那些好看的筋脈走向,讓人惋惜。
他的手指依舊修長漂亮,但這手背上的傷疤,以後無論他做什麼,都會看到。都會想到這道傷疤的由來。
陸孟無意穿堂風,無意引山洪,卻到底還是陰差陽錯之間,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生難以磨滅的痕跡。
烏麟軒很快捕捉到了陸孟的視線,抬了抬手,朝著陸孟的方向伸了伸。
輕聲說:“化膿了兩次,疼得徹夜睡不著,引發了幾次高熱,總算是愈合了。太醫令說傷疤以後能夠除去,但我並不想除去。”
都說傷疤是男人的戰甲,可這個傷疤的來由,就隻有陸孟和烏麟軒知道。
烏麟軒看著陸孟,眼中像揉碎了星辰一樣。又像今夜屋裡的炭盆,透著灼熱的暖意。
這是他為她的不由自己,也是徹底接受了他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人的象征。
陸孟和他對視了片刻,先轉開了視線,垂頭看著自己的衣角不說話。
烏麟軒卻不肯讓她躲避,他說:“茵茵,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陰狠毒辣生性狡詐涼薄。可我也願意為你受傷,為你轉變,被你捆住,甚至被你毆打。”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一些混賬事,你沒有辦法馬上接受回應我。”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烏麟軒說:“我們可以先回到去獵場之前那樣。”
“你要的榮華和安逸,我都給你。我不需要你對我像其他女人一樣曲意逢迎,我隻需要你用現在這副真麵目麵對我。”
“茵茵,你仔細想一想,我們在一起很開心的不是嗎?”
陸孟垂著頭不說話,心裡把烏大狗八輩祖宗都要刨出來了。
烏大狗的語言藝術真的是絕了。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軟硬兼施,還下心理暗示,搞什麼全靠同行襯托……
這樣一個人,是真的讓人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他給繞進去。
如果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女人,能讓烏大狗三言兩語給騙了賣了,還感激涕零的給他數錢。
陸孟就隻是聽著不說話,片刻之後側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烏大狗,就靜靜看著他演。
烏麟軒對上她的視線,話音突然一頓,接著他又笑了。
看著自己的王妃清明的雙眼,烏麟軒笑出了聲。
他被陸孟給扯得鬢發歪斜,長簪將脫不脫,笑得堪稱花枝亂顫。
他舔了舔自己的犬齒,說:“我還真沒發現,我的王妃竟是如此厲害的人物。”
竟然這樣,都沒能讓她鬆動一點。
“收了你的神通吧。”陸孟說,“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去岑家。你趕緊回王府吧,彆在我這浪費時間了。”
歇斯底裡地發泄了一通之後,她現在腳落在實地了,可崩潰的時候的害怕也離她遠去。
陸孟徹底心如止水。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踩在地下不也就那樣了。
生活不就是這樣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這個世界再怎麼殘酷,又能奈她何呢,惹急了她連烏大狗都照打不誤。
她的傭兵小團隊說得好,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
陸孟拍了一下桌子從桌邊上站起來,拎起茶壺直接嘴對嘴喝了一口水。水溫正好,微微有一點燙。
陸孟把水咽下去了之後,一路從嗓子直接熱到心裡,那點不顧一切地疏狂徹底被燙出來了。
“走吧,我親自送你上路。”陸孟抹了一把嘴,笑眯眯地看著烏麟軒說。
陸孟實在不想跟他再磨嘰下去,明天還要去岑家呢。
現在氣兒也撒了,兩個人也已經說清楚了,以後該合作合作,不談彆的就好了。
她照樣從前怎麼過往後還怎麼過。
烏麟軒還是生平第一次和人談話,有這種對方油鹽不進,他束手無策的情況。
不過他也並不著急,就像他說的,婚約擺在那裡,他不放妻,她還能翻出天去嗎?
而且她也根本就不想走,她這樣懶惰的性子,吃不了浪跡天涯自由自在的苦。
烏麟軒竟然開始慶幸他的王妃生性懶惰貪生怕死這件事。
陸孟抓著他的輪椅要把他推出去,可是烏麟軒今天晚上是打算留宿的,就這麼出去他實在是不甘心。
於是他用他那一隻手背遍布猙獰疤痕的手,抓住了陸孟的手腕。
換了策略,不再談及兩人之間扯不清的感情。轉而問陸孟:“永樂郡主冒領了你的救命之恩,你說我要怎麼處置她才好?”
“她在我昏迷剛醒的時候,就跑到我的床邊上。跟我說她是怎麼給我吸出了毒血,跟我說當時如果不是她的話我就死了。”
“她還跟我說我抱著她不鬆手,那麼多人看著,她的清白已經沒有了。除了嫁我為妻,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茵茵,你說我怎麼辦?”
陸孟想要把手腕掙開,可是烏麟軒抓得很用力。陸孟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太使勁,總覺得烏麟軒的這隻手,隨時都會重新流膿淌血一樣。
“那你就娶她。”陸孟說:“娶了她文山王不就為你所用了?這樣美人和權勢雙收,對你不是最有好處嗎。”
“可我怎麼能娶她呢?我已經有茵茵了。”烏麟軒抓著陸孟的手腕微微仰頭,一雙眼睛亮得燦若星辰。
“你可快歇了吧,你想做皇帝你這輩子注定會娶彆的女人,你彆給我灌這種迷魂湯。”
陸孟用另一隻手在烏麟軒的腦袋上劃了一下說,“小心我把你腦袋從這裡打開,往裡澆開水,把你的腦漿全都燙成腦花。”
烏麟軒不以為忤,他現在對他這個王妃底線已經低到他自己都看不見。
烏麟軒生來一身反骨,所以他才會瘋了一樣想要登上大位,掌控天下。
可正因為他有一身反骨,他對各種各樣違逆之事,接受度更高。
就像他之前把女人當玩意,可這個女人違逆到反複踩他的底線,他也還是能夠在抽筋扒皮之後承認自己喜歡。
就像那日的獵場當中,相比那群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女子馴服踏雪尋梅的世家子們,烏麟軒反倒是最先接受的。
這世界上有什麼不可能?當初長孫纖雲被封副將這件事,烏麟軒也投過讚成票。
因此對於陸孟又威脅他這件事,烏麟軒隻是挑了挑眉。
繼續說:“反正我惡心透了她,她冒領茵茵的功勞,還妄想著將你踩在腳下。你是我的女人,我怎麼可能讓她那麼對你?”
“茵茵你說,怎麼處置她才合適呢。”烏麟軒抓著陸孟的手,輕輕的捏了兩下,送到自己嘴邊親吻。
“騙我的人一向沒有什麼好下場,尤其是用你來騙我。你說我是將她的舌頭割了,喂給她的好父親……”
“還是讓她如願以償地徹底失去清白,讓她淪為娼妓?”
陸孟微微皺了皺眉,雖然站在烏麟軒的角度上,他不為刀俎便為魚肉。但是陸孟作為一個現代人,她始終還是無法讚同烏麟軒的很多做法。
太過狠毒。
但陸孟不會參與這種事,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很多思想,和這個時代是完全無法融合的。
“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彆廢話了。鬆開!”陸孟推著烏麟軒到了門口,正要讓陳遠進來把他給抬出去,有門檻。
烏麟軒突然間又站了起來,還假裝踉蹌,然後整個人的重量朝著陸孟的方向傾倒,抱住了陸孟的脖子。
“彆動,我的腿很疼。”烏麟軒摟著陸孟說:“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沒有人能讓你受委屈。”
“要不然我就像你說的那樣,把她的頭骨打開,然後將她的腦漿燙成腦花,你覺得怎麼樣?”
陸孟打了個寒噤,她那句話是純粹扯淡的。
可是烏麟軒如果真的那麼做了,陸孟可能會做一輩子的噩夢。
陸孟知道他又是故意的,太陰險了這個人!
她掐著烏麟軒的腰,這一次擰了半圈烏麟軒也沒有鬆手,嘴唇壓在她的脖子上,低低地笑,悶悶地哼。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你自己要怎麼處置永樂郡主是你的事兒,不要往我身上扯!”陸孟威脅道:“你如果敢那麼做,我就,我就……把你腦袋打開花!”
“這個方式好像也不錯?”烏麟軒說:“文山王如果看到他女兒腦袋開花了,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烏麟軒!你是不是有病?!”
陸孟推他推不開,衝他耳邊咆哮:“你有病趕快治一治吧,彆在這纏著我!滾!”
烏麟軒躲了躲,親了親陸孟因為憤怒發紅的耳朵說:“那你說嘛,我用哪種方式讓她死?嗯?”
嗯你媽!
陸孟心裡暴臟話,耳朵癢。
不過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妥協一樣說:“你何必行事如此狠毒……”
她從來都不參與這種涉及生死的事情,陸孟根本就沒有辦法,用她的現代思想去衡量這個世界。
她想要對一切視而不見,想要作壁上觀,也習慣於這樣。
但這一次烏麟軒不讓。
陸孟知道如果她不發表意見,烏麟軒是真的會把永樂郡主的腦殼撬開,往她腦袋裡灌開水。或者把她腦袋砸開花。
陸孟隻要想一想就覺得害怕,一旦這種因果和她牽扯上,她又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視而不見?
烏麟軒把她從半空中拉到地上,不讓她壁上觀,逼著她做選擇。
陸孟氣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狠狠咬住烏麟軒的肩膀。
她咬得特彆狠,甚至懷疑自己把他的肉都給咬下來了,因為他的夾襖都已經被血浸透了。
可是烏麟軒竟然一聲也沒吭,就這麼生忍著抱著陸孟不放。
他像一個身處於深淵的魔鬼,抓在手裡的東西,死也不肯放開,死也要拉進深淵陪他。
陸孟鬆開嘴之後,咬牙切齒地對烏麟軒說:“你這樣我會恨你!”
“沒關係,”烏麟軒輕飄飄地說:“茵茵恨我我也喜歡,總好過你對我無動於衷。”
陸孟簡直無力。
不過烏麟軒很快又說:“既然茵茵慈悲,那我就不讓她死。”
陸孟聞言鬆了一口氣。額頭抵在烏麟軒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你可趕緊滾吧,我真的煩死你了。”
烏麟軒稀稀碎碎地親吻著她的鬢發,說:“茵茵,好好考慮考慮我說的話,我們就回到從前不行嗎?”
“我們明明那麼合拍,既然你說是圖我的色相,那我現在對你沒有吸引力了嗎?”
“我從前從未注意過自己的模樣,可是我的樣子,在整個皇城當中,也算數得上了吧?”
“你可以繼續貪圖我的色相,想怎麼樣都可以,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你放屁。”陸孟抬起頭,推著烏麟軒,要把他給按回輪椅。
烏麟軒肩膀被咬出血了都沒吭一聲,此刻竟然哀哀叫痛。
“我的腿還沒恢複,再斷一次就真的要歪了!”
陸孟的動作一頓,烏麟軒立刻又纏上來。
他貼著陸孟的耳邊哄著她說:“你仔細想一想,跟我回去待在我身邊,你可以隨意可以放肆,過你想過的日子。”
“而且……你之前叫我寶貝,我現在難道不是你的寶貝了嗎?”
“我什麼時候叫你寶貝了?”陸孟震驚道:“你可要點臉吧,我沒見過誰家的寶貝像你這樣,你頂多算個毒瘤!”
烏麟軒沉默片刻說:“你叫過的。在獵場當中,我從山裡回來的那天晚上,我發高熱的那天晚上。”
“叫過了,就是叫過了。”
陸孟回憶了一下。
這才想起來好像確實是……叫過一次。
但那個時候陸孟完全不知道烏麟軒的真麵目,隻把他當成一個脾氣有一些暴躁的小炮.友。
如果提前知道他的真麵目,陸孟無論如何也不敢捆著他,逼著他不許掙開。
可陸孟真的不知道他怎麼樣嗎?劇情明明早就都已經寫了。
她隻是根本就沒相信,或者說她作為一個上帝視角,把自己懸在半空之中看待事情的人,從沒想過那些劇情,會真實到這種地步。
陸孟現在想退貨。
可她一個虐.文女主,能把男主給退掉嗎?
“再叫我一聲。”
烏麟軒慢慢湊近陸孟的唇邊,引誘著說:“你叫我一聲,你以後有什麼要求,隻要說了我能做到,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叫一聲,我不逼你,今夜就先回去。”
陸孟:“……你能這麼不要臉我是沒想到的。”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哪怕是身體。”
烏麟軒今天既然來了,就像陳遠說的,他就是來服軟的。
他這個年紀,愛與恨本來就驚天動地。自己嘗試抽筋扒皮都割舍不去,他有什麼做不了低姿態。
他為了自己想要的皇位殺人放火從不手軟,為了自己想要的女人威逼利誘豁出自己又有什麼稀奇。
雖然挽回的方式有一些過激,但這是他們兩個唯一能夠冰釋前嫌的機會和方式。
左右隻能關起門來也沒有人知道,左右烏麟軒在她麵前麵子裡子都已經沒了。
他徹底不要臉道:“你好好看看我,摸摸我……你肯定還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