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父親懷中,又變成了昔年貪玩跑去隔壁城鎮市集,在回家的途中被抓走的少女。\/p\n
陸孟深深吸了口氣,熱淚盈眶,眼前一陣陣模糊。\/p\n
其他的那些女眷都戒備地站在一個角落,手牽著手。上山來的這些官兵,還有這些營救她們的人,沒有一個是她們的親人。\/p\n
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幸運,能有一個鎮長的父親,這麼多年都沒有放棄過救自己的女兒。\/p\n
然後又恰巧遇到了一個烏麟軒。\/p\n
烏麟軒見到自己的王妃哭了,想要給她擦一擦眼淚,但是他身上和袖口上麵全是血汙,是遭遇了無數場截殺,又在林海當中對上猛獸造成的。\/p\n
最後烏麟軒實在是找不到一塊乾淨的地方,就掀開自己衣服的下擺扯下來一塊中衣的布料。\/p\n
然後用手一點一點地疊好,湊到了陸孟的唇邊沾掉了她即將滑入嘴裡的眼淚。\/p\n
他不想讓她品嘗到生離死彆的苦鹹滋味。他發誓永遠也不會讓她品嘗到這種滋味。\/p\n
陸孟看向烏麟軒,由衷地對他說:“幸虧你來得快,你竟然能從林海當中出來,我聽聞沒有人能從那裡出來,一定很難吧。”\/p\n
“這些女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陸孟對烏麟軒說:“你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p\n
無論他們之間因為信任造成的隔閡多嚴重,陸孟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烏麟軒沒有及時趕到的話,她們這些人的下場可想而知。\/p\n
陸孟並不擅長陰謀詭計,也不擅長做什麼救世之主。\/p\n
救人還得是烏麟軒來,隻有絕對冷靜絕對藐視人命的人,才能夠用最小的利益去換取最大的利益。\/p\n
陸孟依舊是烏麟軒的事業粉,哪怕她正在謀劃著,也必須要離開他。\/p\n
但烏麟軒在謀略之上的優秀,在他的成長和身份背景之下,是根本無可指摘的。\/p\n
“不,這些女人是你救的。”烏麟軒說:“雖然我們來得及時,但是如果沒有你事先給他們大部分人都喝了麻汁,我們需要苦戰。”\/p\n
“我帶進林海的人足以剿滅這個村落,但是從林海摸出來的不足小半。”烏麟軒說:“沒有你和她們聯合在一起,又在關鍵的時候全部都躲開,她們不可能全部獲救。”\/p\n
很顯然一旦出了什麼事情,這些女子不光是擋箭牌也是人質。\/p\n
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天時地利,還有無數個巧合組成在一起,才能成功。\/p\n
甚至沒有那一場喧鬨的婚禮,烏麟軒也沒有這麼快就從林海當中摸上來。\/p\n
他們兩個人的努力都不可磨滅,這種默契像他們之間從未曾共振過的感情一樣,總是陰差陽錯,卻又總是能夠相合。\/p\n
烏麟軒半抱著陸孟,接過了下屬遞過來的火把,他們準備將這個村子和這些屍體,全部都付之一炬。\/p\n
烏麟軒再次把火把遞到了陸孟的手中,對她說:“你想親手結束這一切嗎?”\/p\n
陸孟這一次點了點頭接過了火把,她把火把扔在了那堆屍體上麵。\/p\n
火把沾到了火油,有風吹著,轉眼之間便是火光四起。\/p\n
陸孟盯著這些火,盯到眼球有點酸痛。\/p\n
她在非常認真地思考著,關於到底怎麼樣能從烏大狗手裡跑出去的問題。\/p\n
對象是一個滿肚子魚子心腸,黑到找不到一塊紅的早古鬼畜文男主角,到底怎麼能成功分手上岸,在線等挺急的!\/p\n
她要是跑的話首先得弄到錢,沒有錢在外麵那就是受罪啊。\/p\n
不光要有錢還需要有人保護,可是現在陸孟能信的人有誰呢。\/p\n
陸孟抱著自己的手臂,在火光當中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稍加思索……\/p\n
問腦中的係統:“失憶的劇情到底什麼時候來呀?要怎麼才能讓男主角失憶呢?”\/p\n
“我拿一個花瓶把大狗的腦袋打出血了,這樣他會失憶嗎?”\/p\n
電視劇裡好像都是這麼演的。\/p\n
係統:“……你把他的腦袋打破了他失不失憶我不知道,但你可能會因為失心瘋被鎖起來!”\/p\n
烏麟軒看著陸孟點著了火之後,就對著那一群燒著的屍體發呆。\/p\n
火光映在她的臉上,讓烏麟軒錯覺這一刻他們特彆特彆遠,遠到他伸手都碰不到他的王妃。\/p\n
烏麟軒慌張地伸出手抓住陸孟,將她從身後擁進懷中。\/p\n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他的王妃並不是蓄意勾引,可是在親口聽到他的王妃說那些話的瞬間,烏麟軒是真的沒有辦法冷靜思考的。\/p\n
他短短五天經曆了十餘場截殺,還要分出精神遠程操控皇城當中的人鬥。他在林海之中,看著自己帶去的人死於野獸之口,他們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爬上來,烏麟軒幾乎就隻剩下了殺戮的本能。\/p\n
他之前在屋子裡和自己的王妃吵起來的那個時候,其實他根本就是下意識地在吵,下意識地占據主動位置對她發起攻擊,下意識地去先發製人。\/p\n
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法思考,後怕和各種各樣的情緒將他淹沒,他沒有辦法去冷靜。\/p\n
但是知道他的王妃對他動心的這件事,像潮水一樣蓋過了他所有的情緒。\/p\n
現在烏麟軒總算是能夠冷靜下來一些,他也徹底明白,他的王妃絕不可能喜歡那個什麼狗屁的申清曦。\/p\n
“下山的路已經開了,車馬全都等在外麵了,我們離開這吧?”烏麟軒問。\/p\n
陸孟恍然回神,她想了想自己眼前,能夠利用的就是獨龍。\/p\n
或許月回也可以利用一下,還有那兩個女死士。\/p\n
辛雅,宮裡麵的那位向雲鶴,長孫纖雲夫婦,還有岑溪世……\/p\n
陸孟這麼一想,發現她能用到的人還真的不少。\/p\n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累積了這麼多的人脈,跟原身相比,她手上的籌碼,應該夠他在烏大狗失憶的情況之下,那五年當中壘出她再也不用靠著彆人而活的高台。\/p\n
可憐陸孟一根兒鹹魚,現在竟然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撒鹽了。\/p\n
這個操蛋的世界!\/p\n
“走吧,”陸孟攏了攏自己身上烏麟軒給她披上的披風,對烏麟軒說:“我這些天可真是遭了死罪了,這裡邊的吃得難吃到讓人想吐……我得趕快進城中好好的吃一頓……”\/p\n
烏麟軒跟在她的身後輕笑出聲,看了那麼多的屍體還想著吃,果然是他的王妃。\/p\n
他永遠隻有在他的王妃的身邊,才能夠感覺到片刻輕鬆,真實。仿佛這個世界無論發生了什麼,吃喝永遠最大。\/p\n
她還是能夠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能將他輕而易舉地拉進煙火人間。\/p\n
烏麟軒的人也都跟在烏麟軒的身後準備離開,為首的正是月回。\/p\n
剩下的燒屍體還是燒房屋的,就要交給官兵了。今夜的風稍稍起了點但是不大,不過在火徹底落下之前,也需要用人看著,不要燒到底下的林海。\/p\n
兩個人帶著一群人,正朝著水閘方向走的時候,突然間前方的路被那一群女人給攔住了。\/p\n
帶頭攔路的正是之前才跟自己父親團聚的,風馳鎮鎮長的女兒。\/p\n
她出身大戶人家,性格非常的堅毅,縱使落進了匪窩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放棄向往自由,也沒有放棄自己心中的良善。\/p\n
這些女人隱隱都是以她為首的,很顯然現在仍是。\/p\n
陸孟上前了兩步,正要問她“有什麼事”,結果她突然帶頭跪在了地上。\/p\n
用那種陸孟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學會的,端端正正的淑女之禮,五體投地地給陸孟行了個禮。\/p\n
陸孟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了烏麟軒,想要躲開,因為陸孟覺得這個禮,應該是行給烏麟軒的。\/p\n
但是烏麟軒從身後扶住了陸孟的肩膀,把陸孟肩扳直,在陸孟的耳邊說:“這禮是你應該受的,站好吧。”\/p\n
陸孟舍命換來的東西,烏麟軒扶好了她之後就後退躲開了。\/p\n
然後這個女子身後所有的女人,全都模仿著這個女子對著陸孟五體投地地叩拜。\/p\n
陸孟突然間又熱淚盈眶,她想到這些女子們雖然站在淤泥之中,卻心中向往著陽光,向往著自由,也肯將跌入淤泥的人托出去。她們都是非常真實鮮活的人,她們的血是熱的,比今夜焚燒那群匪徒屍身的大火還要熱。\/p\n
“大家快起來……”陸孟的聲音有些哽咽:“你們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快點起來!”\/p\n
她們都不會說話,說不出感激的話。\/p\n
但是她們都明白,如果這山寨之中就隻有她們而已,沒有建安王妃,她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夠結束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噩夢。\/p\n
她們不是建安王妃親手所救,但是今天這山中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為建安王妃而來。建安王妃之前為了她們,也放棄了獨自跑出去的可能,哪怕計劃失敗,她們依舊記她不棄的恩情。\/p\n
無論陸孟怎麼說,她們都保持著這個姿勢,久久地叩拜著陸孟。\/p\n
就連哭過一場顯得神情特彆狼狽地風馳鎮鎮長,也都遠遠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的欣慰笑意,並沒有上前阻止。\/p\n
知恩圖報明事理,這才是他一直想要救回來的孩子。\/p\n
他的孩子隻是離家了,並沒有在折磨當中死去。\/p\n
陸孟本來不想哭的,不想把場麵搞得這麼狼狽,她不習慣煽情。\/p\n
但是最後這些人從地上起來之後,都湊到陸孟的身邊將她圍住了。\/p\n
然後陸孟就又被迫哭了一場。\/p\n
她和這些女子們一起,將這些日子的驚慌和驚心動魄,全都從眼淚衝刷出身體,將所有的晦暗留在這個山上,乾乾淨淨地下山去。\/p\n
然後陸孟又意識到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p\n
這些女子都是從土匪窩子裡麵出來的,後續安置很是問題。\/p\n
風馳鎮鎮長的女兒倒還好說,頂多是以後出嫁有一些困難。\/p\n
但是這些被割掉了舌頭的女子,很難有什麼好的歸宿,就算是回到家裡也是會被家人所厭棄,被街裡街坊嘲笑的那種。\/p\n
所以陸孟不得不暫時從想要逃跑這件事情分出一點精神,跟她們告彆過後從水閘門出去,下山的途中,陸孟趴在烏麟軒的被上,小聲問烏麟軒:“那些女子怎麼辦呀?”\/p\n
烏麟軒腳步微微頓了一下,而後輕聲說:“回家的,家裡肯接納的就放她們回家,家裡不肯接納的,我會留下一部分人接她們送去學醫,做醫女。而後可以分配到各個戰場之上,做軍醫。”\/p\n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風馳鎮的鎮長說過了,你放心吧,她們既然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就再也不會跌入淤泥之中。”\/p\n
陸孟心臟緊縮了一下,然後摟緊了烏麟軒的脖子。\/p\n
“謝謝。”陸孟是替那些女子說的。\/p\n
戰場之上軍醫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沒有人安排,平平常常的民間醫師就算是醫術通天,也是絕對做不了軍醫的。\/p\n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歸宿,也是最合理的歸宿。\/p\n
做過了醫女之後,救助過將士,她們那些汙濁的過去就會被洗得乾乾淨淨。\/p\n
說不定還能在戰場之上尋到自己的良人。\/p\n
烏麟軒其實根本就不用管這種事情,但是他這個安排很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p\n
彆管他本身是一個怎樣的狗人,但他在某些方麵確實閃閃發光。\/p\n
當然陸孟也知道,烏麟軒會替匪窩裡麵出來的女子深思熟慮,安置她們的去處,是為了安陸孟的心。\/p\n
陸孟釋然了,決定不因為那點稀薄的,不足掛齒的所謂情愛,怨恨烏麟軒。\/p\n
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會,也不應該被什麼男女情愛所累。\/p\n
陸孟突然對烏麟軒說:“你把我放下吧,你的身上都是傷,肩膀這裡已經流血了,後背也是,我衣服都被染紅了。”\/p\n
陸孟歎息一聲,輕輕捏了捏烏麟軒的後頸,已經發現他身上到處都是傷,走動間又重新被扯動的流血了,可他堅持要背著她。\/p\n
陸孟又說了一遍:“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走。”\/p\n
你沒必要背著我了,把我給放下,我們就都能輕裝簡行,走向自己想要的那條路。\/p\n
陸孟在烏麟軒的背上對著獨龍打了個手勢。\/p\n
這手勢是獨龍他們剛到陸孟身邊的時候,他們之間訓練過的,簡單的手勢對話。\/p\n
這個手勢的意思是——晚上來找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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