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鶴說:“我們連延安帝都能控製,文武之首都在你我掌控之中,我們真的需要一個太子嗎?”
陸孟的嘴唇被向雲鶴按著,眼皮跳了跳。
向雲鶴把手指自陸孟青紫的脖頸向下滑,低眉順眼地說:“我可以為你去死,為你殺了皇帝,為你做任何事情,永遠都以你為先。”
他的手指落在陸孟裙擺的邊緣。
他仰頭看向陸孟,豔烈的眉目帶著癡迷。
他說:“我們完全可以讓你厭惡的延安帝駕崩,然後扶五皇子做傀儡,端肅妃就在暗牢,現成的把柄,五皇子絕不敢起二心。”
陸孟倒抽了一口氣,向雲鶴如蛇一樣,手指遊弋在她腿上。
向雲鶴繼續說:“你肚子裡有太子的“孩子”,到時候就一定有個名正言順的嫡出。等到他長大,我們可以再扶他上位。”
“封北意絕不會叛你,救下長孫纖雲,我們一家人,就都能整齊。至於岑戈就更不用擔心了,他這些天光是批閱奏折大權在握的感覺,已經讓他如癡如醉,他一定不會反駁,否則也不會將自己最看重的二兒子派進宮中,牽涉進來了。”
“他抽不了身,二小姐卻可以的。”向雲鶴說:“二小姐難道還沒受夠被一個人掌控生殺的感覺,不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向雲鶴的手指鑽進衣擺,他終於開口,對陸孟表露炙熱真心。
“我對二小姐並非隻有感激恩情,我愛慕二小姐……”
陸孟一下抓住了向雲鶴作亂的手,有些麵紅耳赤地說:“你看錯人了,我並非是個……隨便的人。”
陸孟看著向雲鶴,承認自己有那麼瞬間被蠱惑了。
向雲鶴豔麗如蛇,他口中說出的話,也都似毒液一樣讓人頭暈目眩。
但是他這番話實在是漏洞百出,就算真的能夠實施,那麼往後的幾十年裡麵,陸孟都要過上朝不保夕的日子,就像這段時間一樣。
真當滿朝文武就隻有一個岑戈?真當岑戈一家獨大之後,不會反噬?真當五皇子母家氏族都是麵團捏的?
就單單是延安帝那些錯綜複雜的勢力網,理順清楚就要用上不知道多少年的時間。
況且五皇子上位,那便是告知天下四海,君王軟弱。君王軟弱便是國家軟弱,四國周邊環伺的強敵全部都會衝上來,試圖咬掉烏嶺國一塊肉。
到那時山河破碎,陸孟拿什麼贖天下動蕩百姓苦痛的罪孽?
她沒有經天緯地之能,更非是什麼能抗住重壓的人,她瘦弱的雙肩如何撐得起家國天下?
如何撐得起萬民生計?
靠朝臣?哈,連延安帝都不敢靠,帝王之所以要學習製衡之術,就是因為哪怕是朝臣,也是隨時能夠反噬的。
自古權勢熏心的人殺兄弑父什麼做不出來?陸孟製衡之術隻和烏麟軒學了一個皮毛,才能勉強撐到如今。
都隻是表麵好看罷了,莫說之後,就現在,岑戈知道了他們背後不是烏麟軒,立刻就會反水。
什麼恩情什麼親眷,都敵不過權力的果實令人迷醉。
向雲鶴未免太天真了,和真的掌權者相比,他還是嫩了點。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夠了解陸孟。
他根本不知道陸孟想要什麼。
“你愛慕我?愛慕我什麼?”陸孟隔著衣服,抓著他的手說:“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我自然了解二小姐,二小姐如天上明月。”向雲鶴說:“二小姐嫌棄我是個閹人?”
向雲鶴輕笑一聲,把手收回來,勾住了陸孟的腦袋,壓下來,偏頭吻上來。
陸孟被他一條能係繩結一般的舌尖攪合得氣血上湧。
但是慌張之後,滿心都是無奈。
她都已經躲了這麼多天了,沒想到向雲鶴還是挑破了。
他們根本不了解彼此,向雲鶴喜歡的那個她,都隻是她相對來說高光的時候。
比如馴服戰馬,比如救下他,比如……製住延安帝。
但這不是全部的她。
陸孟並沒急切的掙脫這個吻,心如止水等著他結束。
他的味道很不錯,像他這個人一樣迷人又危險。
他的姿態也很卑微,他讓陸孟坐在掌控生殺的椅子上,跪在地上吻她,已經把自己的態度表達到了極致。
他很懂怎麼拿捏人心。
一吻結束,向雲鶴捧著陸孟的臉說:“我雖是個閹人,但是我保證,讓二小姐嘗到比尋常男人更好的滋味。”
陸孟信。
但她已經嘗過了這天下最好的男人的味道,還是她親手教出來的,她又不是一個沒有經驗的雛,真的很難因為一時新鮮,就色令智昏,受了向雲鶴的勾引。
向雲鶴等著陸孟的回答,陸孟抿了抿唇,卻反問他:“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事?”
向雲鶴眉頭一皺,很快又笑了。
“二小姐聰慧過人。”
陸孟心說,我這點腦子都是跟著烏麟軒長的,是他手把手教的。
“你說吧,你做了什麼,我保證不打死你。”陸孟把袖子都擼起來了。
陸孟一直都知道向雲鶴對她有點不一樣,她一直躲著,就是不想尷尬,她早就把向雲鶴當成了自己人。
陸孟的自己人不多。
但是今天向雲鶴說的這番話,陸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篤定,他若隻是勾引自己,若隻是表明心跡,他不會如此篤定。
甚至說出了要扶五皇子上位控製這種話。
向雲鶴伸手抹了一下陸孟的嘴唇,說:“二小姐允我這一次,我已經心滿意足。”
向雲鶴很清楚,真的厭惡閹人的女人,莫說是讓閹人親近,看一眼都嫌棄臟的。
他的明月雖然對他無心,卻也不會視他如汙泥一般踐踏厭惡。
他看著陸孟說:“我也沒做什麼,就隻是扣留了二小姐當夜送去江北闡明一切的書信。”
“你說什麼!”陸孟要站起來,卻被向雲鶴拉著坐下。
他說:“二小姐慌什麼,本來太子也是遠水難解近渴,就算書信送到他立刻反應,現在也不過是在回程路上罷了。”
“你!”陸孟抬起手,卻還是沒落下。
這些天,沒有向雲鶴,她不可能成功。
那樣長孫纖雲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封北意也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她怎麼能打他。
陸孟最後狠狠砸了下他的肩膀。
向雲鶴卻維持著這個姿勢,躺在了陸孟的膝蓋上。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毒蛇吐信。
他說:“二小姐不必著急,太子肯定已經接到了聖旨。”
“在沒有接到二小姐書信的前提下,他先接到了聖旨,加上他在皇城打探去的滯後消息,二小姐猜一猜,他看了聖旨之後會怎麼認為?”
陸孟心中掀起了滔天狂瀾,將一切都攪亂了。
片刻後她說:“他會以為,我被延安帝挾製……”
向雲鶴又笑了一聲,依戀蹭了蹭陸孟的腿,說:“二小姐敢不敢跟我賭一次。”
“在他知道封北意將軍和你都被延安帝挾製的情況下,延安帝召他歸還兵馬束手就擒,他會不會回來?”
陸孟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像是嗓子裡麵堵了什麼,說不出話。
烏麟軒會回來嗎?
“就賭二小姐在太子心中到底有沒有權勢重要,就賭他肯不肯為救二小姐舍棄一切,隻身回到皇城,甚至進宮來。”
“二小姐……你敢賭嗎?”
陸孟很想說我不敢。
因為她一直都知道,烏麟軒最重的是權勢,登基為帝,是他一生的目標。
本來讓他登基也是陸孟的目標,陸孟現在也覺得,除了烏麟軒,沒有人適合做這天下共主。
但那是在陸孟根本沒有選擇的時候。
也是在烏麟軒不需要選擇的時候。
現在真真切切地擺在陸孟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通向她想要的生活,一條肉眼可見的滿地荊棘。
她選了第二條路,自己做什麼掌權者,陸孟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久。
不說和男主對上是什麼下場,不說她最後會變成哪一股勢力的傀儡,不去想她會用什麼姿勢死在權勢旋渦。
就算一切都不發生,陸孟也得活活累死。
她是一頭觀賞驢,不能拉磨。拉磨會死,真的會死。
相比之下,第一條路很簡單,隻需要再寫一封信,告訴烏麟軒一切……
但是先接到了皇帝詔令的聖旨,看到了聖旨上屬於她的筆跡,她再寫信,烏麟軒又會信嗎?
他不會。
因為陸孟控製住延安帝的這個真相,比起延安帝控製住她,後者的可信度才是百分之百。
烏麟軒他隻會以為,她是被延安帝脅迫,給他寫信,是要他回皇城送死。
加上封北意也在皇宮,烏麟軒會認為陸孟又選了家人,選擇讓他來送死。
他和陸孟都知道,如果真的陷入那種境地,陸孟的選擇會是什麼。
陸孟輕笑了一聲。
向雲鶴把她架在了一個上不去下不來的位置上,現在她已經毫無選擇地和男主角對上了。
唯一破局的辦法,就是烏麟軒束手就擒。
就是他愛自己愛瘋了,傻了。接到了她想要他回來送死的聖旨和書信,還要無怨無悔地來為她送死。
烏麟軒是這樣的人嗎?
他從來不是。
陸孟閉上眼睛,想要去怪向雲鶴,卻沒有力氣。
沒有向雲鶴她走不到這一步,她不能還沒過河就拆橋。
向雲鶴慢慢起身,看著陸孟,等著她的回答。
你敢賭嗎二小姐。
你敢賭這全天下心腸最歹毒,殺兄弑弟埋葬世家,連自己都能做進局中,就為了登位的男人——他在你和皇位之間,到底會選擇什麼嗎?
陸孟閉上眼睛,咬了咬舌尖,壓下心中紛亂。
事已至此,她睜開眼,對上向雲鶴的視線道:“我賭。”
我賭我選擇的,我愛的男人,足夠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