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得陸孟時隔這麼多年,還能想起自己媽媽家裡住在哪裡。
立成街,奧美名苑。
之所以能記住,主要是她對小區裡麵的建設印象深刻,因為門口迎賓的建築是一隻振翅欲飛的大鳥。
沒辦法,誰讓她是陸小鳥呢,她因為自己這個名字,對所有大鳥都格外印象深刻。
陸孟打車到了奧美名苑,按照記憶之中找到了大鳥,然後直接鑽進了保安亭。
她一進去,裡麵一個大爺立刻就認出了她,笑眯眯問道:“你來啦,你媽媽總念叨你不愛來呢。”
這位大爺姓許,是個“江湖百曉生”。誰家狗叫什麼名字,下幾個崽子,都生的什麼花色,附近有幾隻野貓,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陸孟之前就喜歡和這個許大爺說話,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陸孟當初除了對著小區的大鳥印象深刻,還對這位大爺印象深刻。
這位大爺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兢兢業業攢了兩套房子錢,自己不住全租出去了,每天窩在保安亭後麵的小房子對付著。
說過得不好也不好,保安亭後麵冬天冷啊,睡覺都不敢脫衣服。但是說好也好,因為陸孟知道,這個大爺是真心熱愛安保工作。
陸孟對他道:“許大爺,我媽爐子上還燉著湯呢,我弟弟出了點事,現在正在醫院呢,大爺幫我開下電梯門禁吧。”
“哎呦,這怎麼說的,孩子怎麼樣?沒事吧……”許大爺熱心腸,一聽出事兒了,一邊削尖了腦袋打聽,一邊起身就拿著門禁卡,跟陸孟朝著她媽媽居住的樓走。
陸孟想了想,想不起來自己媽媽家裡具體住哪一層哪一屋,但是她倒是在自己提著菜的背包裡麵,翻出了一大串子鑰匙。
陸孟亂想的工夫,嗯嗯啊啊應付著許大爺,許大爺已經跟著陸孟上了電梯了。
十樓。
電梯卡刷亮了十樓,陸孟這才從久遠的記憶裡麵扒拉出來,確實是十樓。
但是十樓哪一戶陸孟就不知道了。
應該有媽媽家的鑰匙,要是實在不行……就挨個捅吧。捅出人來就說對不起。
不過倒是沒用陸孟廢這個勁兒,因為許大爺已經走到了1006門口,陸孟把鑰匙拿出來,估摸著差不多的捅了兩個進去。沒打開。
許大爺一把搶過去,說:“你這孩子,自己家鑰匙哪個都不知道了,咱們小區裡麵鑰匙這裡都帶個坑,你看,這把。”
“怨不得你媽媽說你不愛來,哎。”許大爺開門了,站在門口問陸孟:“會關煤氣灶不?我記著你們家沒接天然氣的。”
陸孟:“……”應該是會吧。
看她發愣,許大爺嘖了一聲,說:“給我找雙鞋,我幫你把灶關了,那玩意關不好隱患太大了。”
“現在這孩子們啊,一個個的,都是玩手機玩傻了……”
陸孟輕咳了一聲,沒有被冒犯之類的感覺,她甚至覺得很暖心。
她索性就偽裝成自己被弟弟出事兒嚇壞了,給許大爺找了拖鞋,然後讓許大爺進來了。
許大爺自己在這小區有兩套房子,自然知道房屋格局,直接紮進廚房,一邊關灶,一邊嘟囔:“燉的筒骨呢,還怪香的!”
陸孟在屋子裡找銀行卡……對不起媽媽,我找不到。
陸孟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手裡提著的菜兜子到現在還沒放下。她對這裡的一切都太陌生了。
對這個世界也感覺到無比陌生。
最後陸孟實在沒法,摸了摸自己兜,營業額給掏出來數了下,有個幾千。
這顯然不是一天的營業額,賣奶茶沒有這麼賺錢。
陸孟找不到銀行卡,估摸著差不多,就把錢收起來,揣著,準備一會兒去用這個錢先墊付住院費。反正她媽媽早晚會給她的。
許大爺關了灶出來,換鞋子就要走,臨走還安慰陸孟:“彆怕,你弟弟皮實著呢,就是救你弟弟的小孩兒,我聽著怎麼像老武家的那個小子?”
“反正你去醫院看看,人應該問題不大。”許大爺看陸孟那個不在狀態的樣子,問:“用我跟著去看看不?這會兒晚上快交班了。”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許大爺!”陸孟連忙拒絕,送許大爺出去。
她雖然對這個世界感覺到陌生,但是她要是沒記錯,她今年二十七。
她不能廢物到這種程度,她得像個人似的,折騰老頭算什麼本事,這老頭跟著自己上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不像是個腿腳好的。
“那成,你先去看看。”許大爺出門。
陸孟在屋子裡又愣了一會兒。
然後她到衛生間去上了個廁所,又洗了把臉,對著鏡子裡麵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臉,一陣恍然。
她在那個世界到後期,三十幾歲的時候,其實和自己現在的樣子長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同的靈魂能夠雕琢人的樣貌。反正陸孟看著自己這張臉,倒也不算太陌生。
她沒擦臉,搞不清哪個是毛巾。
揪了一塊柔軟的衛生紙把臉上水沾了。然後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重新紮了下頭發。
半長頭發,帶著蓬鬆的自然卷。她是個生下來的自然卷,隨媽媽。
陸孟沒再顧影自憐,整理好心情,從鍋裡盛了一碗湯,找東西拎著。
又揣著錢和鑰匙,差點把手機落下,然後出了門,將門關好。
陸孟把用塑料袋兜著碗提下來的骨頭湯送去了保安亭。在許大爺“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推辭又高興的聲音裡,出了小區門口打車。
“人民醫院。”陸孟上車把頭貼在後車座上,她打車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坐的,把自己腰板拔得小白楊似的,主要是她太多年沒有坐車了,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