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原本以為他可以掌控在指間的女子,在他不曾覺察的時候,狠狠地將了他一軍。
事態的突然失控,讓他在詫異的同時,心裡又有一種彆樣的情緒在蔓延。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像是山間的清風拂過綠水,溪水湍急,卻也蕩起層層漣波。
看著麵前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兒似的小得意的女子,諸葛亮心頭突然有了一絲疑惑——曹阿瞞何德何能,能得她為妻?
轉念一想,曹昂似乎與他提起過,宛城事後,丁璿似乎給曹操寫了一封修書。
想到這,諸葛亮嘴角微微翹了起來,柔光從他的眼底,慢慢發散至全身。
丁璿道:“唔,賞月?”
丁璿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目光掃了一眼仍在僵持不下的馬超父子,然後蕩悠悠地落在諸葛亮身上,意味深長道:“月色有甚好的?”
“我是來賞人的。”
丁璿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看著諸葛亮,笑眯眯道:“我是來賞人的。”
女子漂亮的臉因距離近而被放下,眼波流轉,瀲灩不可方物,諸葛亮會心一笑,對上她的眼睛,道:“敢問夫人,此人,你滿意還是不滿意?”
“滿意。”
丁璿揶揄道:“看到他此刻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夜風忽起,揚起諸葛亮的發。
男子二十方加冠,諸葛亮未到加冠的年齡,風起發飄,燭火昏黃,他並未因此時的窘境而又片刻的不虞之色,反而衝丁璿舒眉一笑。
笑意自他眼底漫開,周圍景色似乎都變得朦朧起來,隻餘他青衫淺笑,像是隨時都能羽化成仙。
卻又貪戀紅塵繾綣,百轉千回不肯離去。
丁璿捂了捂胸口。
這樣的諸葛亮,有點犯規。
馬超與馬騰的打鬥似乎到了尾聲,出拳時屑起的厲風似乎都小了起來。
夜深人靜,萬籟皆寂,被翻紅浪,掩去多少情人低喃。
不知過了多久,馬超的聲音突然響在她的頭頂:“你要與我打什麼賭?”
丁璿回神,麵前的諸葛亮在馬騰的幫助下,終於解脫了羽扇的壓迫,麵上一派讓人如沐春風的和煦。
馬超許是在與馬騰爭鬥時,發泄了所有的怒氣,如今聲音雖然冷冰冰,但沒有再對諸葛亮動手。
想來是默認了馬騰讓諸葛亮繼續活下去的態度。
不默認也沒辦法,諸葛亮的計謀損得很,離得最近的袁尚被西涼兵馬突然攻擊,孫策遠在江東,與馬超的通訊並不靈便,得知馬超攻打袁尚的消息後,第一反應便是馬超降了曹操,與曹操聯合,攻打他和袁尚,再不會相信馬超。
馬超孤立無援,最好的辦法是先保存實力。
聽一聽她的賭約,拖延一下時間。
袁紹雖然在官渡大敗,但四世三公的實力讓人不可小覷,袁尚仍有著大半兵馬,孫策尚占據著長江天險,解決他們兩個,並非一朝之功。
如果曹軍能和他們拚個兩敗俱傷,他一樣能夠漁翁得利。
所以,聽一聽她的賭約,何樂而不為?
丁璿明白馬超的心思,笑了笑,看了一眼諸葛亮,道:“我若半年之內消滅袁尚與孫策兩家的聯盟,孟起可願永鎮西涼,非亂世不得出?”
“半年?”馬超劍眉微蹙,馬騰端著茶杯的手指抖了一下,甚至笑容滿麵的諸葛亮,眸光都不易察覺地閃了一下。
馬騰放下茶杯,上下打量著丁璿,道:“孫策有長江天線,袁尚是四世三公,你不過是一介女子,怎敢說此大話?”
“我是女子又如何?”
丁璿微微挑眉,到:“領兵打仗,運籌帷幄,我哪點比你們男人差了?”
馬騰臉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但想想丁璿的做過的事,她說這話也挺有道理。
丁璿問馬超:“孟起隻管說,是賭,還是不賭。”
馬超眼睛輕眯,俊美無儔的麵容在月光下閃著人的眼睛,道:“賭。”
丁璿眼睛一彎,道:“既然孟起願賭,那就請孟起暫居西涼半載。半年之後,是我向孟起俯首稱臣,還是孟起鎮守西涼,自有定論。”
意見達成一致,丁璿便準備帶著諸葛亮離開了。
諸葛亮的衣服被羽扇弄壞了,皺巴巴的一團,看上去極影響他謫仙似的氣質。
丁璿便伸出手,幫諸葛亮理了理衣襟。
動作落在馬超眼底,馬超突然又叫住了丁璿:“夫人。”
“嗯?”
丁璿微微回頭,麵上有幾分疑惑。
馬超立在月光下,罩衫如煙似霧,越發襯得他俊美如錦,威儀清貴如天神。
“敢問夫人,為何嫁了曹孟德?”
說到這,馬超聲音微頓,似乎在斟酌著用詞:“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諸葛亮看了一眼丁璿,手指搖著扇子的頻率比往日快了一分。
丁璿有些意外馬超問這個問題,但也沒有隱瞞,想了一下,道:“倒也不是。”
“不過是十歲時的我被當地的諸侯看中,要強納我為妾。家裡人不願,卻也阻攔不住,一路哭鬨了十幾裡。”
諸葛亮眸光微閃,馬超劍眉輕蹙。
劉家人在感情上向來葷素不忌,男的女的都往自己床上拉,再出一個特殊癖好喜歡女童的諸侯王,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我本以為,唯有一頭撞死方能逃脫諸侯王的魔掌,哪曾想,路上遇到求學歸來的表哥。”
“表哥將我搶了回來,怕諸侯王再對我不利,表哥便迎娶我為妻。”
丁璿看了看馬超,響起馬超初次見她便喊她為娘的事情,忍不住笑道:“怎麼,孟起對我的事情很好奇?”
馬超眉頭微微擰著,有一分釋然,似乎又有一份惆悵,他定定地看了丁璿一會兒,道:“是,也不是,隻是有些意外,夫人這般的人,竟嫁與了旁人為妻。”
諸葛亮心頭突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開口道:“夫人與曹公青梅竹馬,有何奇怪?”
“倒是孟起,初次相見便問夫人這些事情,不僅於禮不合,更是對夫人的輕薄。”
“哦?”馬超斜睥著諸葛亮,道:“我自幼長於漢胡混雜的西涼,不知儒家虛禮。”
諸葛亮:“...”
鬼才信。
一個比漢室皇帝都講究的貴公子,會不知道這些?
馬超的目光從諸葛亮身上移到丁璿身上,慢慢道:“夫人可願在賭注上加上一條?”
丁璿有點意外,道:“加上什麼?”
月沉星河,星光自銀河而洗,儘皆落在馬超眼底,馬超忽然一笑,裝載著星光的眸子像是喝了十壇的桃花釀。
馬超道:“我若賭贏了,夫人可願來到我身邊?”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