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一切都很順利,這舟車勞頓苦卻還是難以避免。好在,安父心裡高興。
“成啦!兩千兩銀票已經到手了,我提前去驗過,都是真。”安父滿臉喜氣洋洋,“回頭我去一趟縣城吧。咱們這個小鎮上也沒有什麼優質資產值得投資,還不如直接去縣城裡置辦幾個鋪麵,房舍也好了,不都說地段比戶型重要嗎?”
安卉很想提醒他,這個說法是源自於上輩子。但她轉念一想,好像也確沒差,小鎮上來來回回就是這麼一些人,光是人流量就沒法同縣城比。再說了,在小鎮上要是想花掉三千兩銀子,那恐怕也是個大難題。
“哦對了,爹喲,前些日子我哥來找過你了。”
“你哥?錢胖子啊?”安父聽著這個稱呼就牙疼,偏偏這倆湊不要臉,一個敢叫一個敢應,隻有他聽著就腦殼咣咣疼,“他來乾啥?噢噢,我讓他幫我留心一下童生試事兒。咋樣?餘家人來過沒?那倒黴孩子考上了沒?”
“考上了。名落孫山,他就是那個餘孫山。”
安父愣是緩了一會兒才理解這話意思:“倒數第一啊?”
“反正餘家求是通過府試,又沒要求名次。”安卉很是無所謂,怎麼說呢?要是擱在一兩年前,像餘家這種大客戶,那必須是要全身心投入進去,好好維護起來。
但現在嘛……
在連續遇到錢大富以及那位錢多燒手唐公子後,安卉覺得自己已經徹底膨脹了。
愛咋咋地,不行就退錢!
安父也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他到底還是有理智,畢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主要是餘家那邊折騰來折騰去,一直在折騰這些個雞毛蒜皮小事兒。有這麼個客戶在,哪怕每次都隻是三瓜倆棗,可起碼心裡頭踏實啊!
“還有,我哥讓我告訴你,餘家求了庇佑考了墊底成績,但沒求庇佑,卻以一個不好不壞名次通過了。”
“那興許下次就是給那位求了,求中秀才吧。”安父忍不住搖頭歎息,再次感概多子多孫有啥福氣?看看人都沒了,還得繼續為子孫後代操心受罪。關鍵這次數也確實是夠多,逮著一隻羊薅啊!
安父掰著手指頭算了下日子,估摸著也快了。
其實,從府試結束後,這事兒就算結束了,不過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才會特地等到放榜以後。安父還覺得奇怪呢,這放榜也有陣子了,按理說餘家人也該來了吧?他先前還擔心讓人家跑了一趟空,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應該先緊著唐公子那邊。
……那餘家人又不會跑喲!
自認為吃定了餘家人安父,心情很好去洗漱休息了。
古代是山清水秀,空氣質量那叫一個棒,更沒有那亂七八糟霧霾啥。但原生態後果也是很淒慘,比如說,他出門一趟哪怕有客棧住著,仍然感覺自己快餿了。
盛夏出遠門,真不是人乾事兒。
幸好,安父不是上輩子那個退休老頭兒了,如今他年輕力壯,不過是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活蹦亂跳出門溜達去了。
跟往常一樣,他每次從外頭回來,都會去安堂叔那邊打個招呼。這次,他照例先去了南街那邊,到了才想起安堂叔如今正在幫錢大富打下手,督建學堂來著。
於是他又去了學堂那邊。
把該打招呼都招呼到了,安父剛回到店門口,就看到了一個熟悉人。
餘耀宗。
“這離鄉試還有兩年多光景,對吧?”安父起初略有些驚訝,隨即還看了眼四下,愣是沒看到餘家其他人,頓時他驚訝極了。
“安大師,我是來替堂弟和大侄兒跟你討個建議。”餘耀宗苦笑一聲,“我堂弟求了祖父庇佑,確實順利得通過府試,但他排名太差了,即便不是讀書人也看出來他天賦不高,恐怕將來路很是難走。偏生,他又不想放棄……”
“你跟我說這個沒用,直接說下次輪到誰不就得了?”
“我大侄兒憑自己努力通過了府試,但他覺得接下來院試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便也想求個庇佑。”餘耀宗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笑容,“他倆誰也說服不了誰,還把長輩也牽扯進來了。最近這些日子裡,我們族裡為了這事兒鬨個不可開交。”
安父還是一副油鹽不進模樣:“這跟我沒關係,當初說好了,你們自己安排。”
麵對安父抗拒,餘耀宗倒是並不意外,顯然這個情況他來之前就想過。畢竟,早以前安父也表態過,要他們自己決定好人選和庇佑方向,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再來找他。
餘耀宗滿臉都寫著為難,愣是半晌沒再開口。
安父也很納悶,像這種事情,怎麼就把餘耀宗給推出來了呢?按理說,族裡人有了矛盾糾紛,多半都是族長出麵調停。當然,也有一些是由輩分大宗老出麵。可甭管怎麼說,這事兒都不該由餘耀宗來承擔。
兩人相顧無言,仿佛在玩誰先開口誰就輸遊戲。
櫃台後頭安卉托著腮幫子很是無語,隔了一會兒見這倆人都沒有開口意思,安卉舉起了小爪爪:“爹,餘秀才來之前,隔壁薑奶奶來找過你,也說要跟你討個主意。”
“我長得像是特彆有主意人?”安父更納悶了,“風水先生不管這個吧?”
餘耀宗重重歎氣:“安大師,我族裡兩房人是誰也不服誰,但他們都服氣您,所以才讓我過來,想問問您有什麼好見解。”
安父斜眼看他:“我看你不是來求什麼好見解,你就是想找個人背鍋!這是兩難題啊,選哪個都會得罪另外一個。再說了,童生試又不是終點,考過了又怎樣呢?我看啊,你們還不如彆跟科舉死磕了,發財它不香嗎?真金白銀捏在手裡,不比那些虛無縹緲東西來得強?”
換個人要是這麼說,餘耀宗早就拂袖離去了。
可眼前是安父,他忍了又忍,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科舉考試是我們讀書人夢想。”
“行叭,那你們自個兒看著辦,決定好了來通知我一聲。”安父能怎麼做呢?良言難勸該死鬼,人家就是鐵了心要走科考這獨木橋,旁人又能怎麼辦呢?
可餘耀宗卻仍是不想走,主要是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去跟族裡人交代。安父是不怕得罪餘家人,可他怕得罪族中長輩。
至於勸他堂弟和侄兒放棄科考……
這話從任何人嘴裡說出去都沒關係,隻除了他。
不過這會兒,安父已經懶得理他了,轉身問安卉:“薑大娘找我乾啥?哦對了,她那個閨女兒子找到了沒?那個庇佑我求來特彆容易,按理說怎麼著也該有消息了才對。”
有啊,當然有啊,就是昨個兒看她爹太累了,安卉才沒立刻說。當然,也是因為她覺得這事兒跟她爹說了也沒啥用。
想著沒有隱瞞必要,安卉當著餘耀宗麵又說了一遍,倒是聽得餘耀宗目瞪口呆。
安父也很驚訝,但他沒立刻開口,而是低頭認真思考了起來。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我記得那個當娘原話是,求她兒子平安歸來吧?不一定一字不差,但我記得沒錯,她求是把她丟失多年兒子找回來。重點是找回來啊!回來啊!”
“所以呢?”安卉一臉不解。
“那有消息不算回來吧?既然求是孩子回家,那就證明那孩子最後一定是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安父越說越肯定,最後拿手捶了下掌心,“你待家裡吧,我去一趟雜貨鋪。”
雜貨鋪就在對麵呢,安卉看著她爹直奔薑家雜貨鋪,都沒進去,就站在鋪子門口跟薑奶奶說了一些話,然後就回來了。
安卉還等著他呢,就連餘耀宗都是一臉好奇。
“都看著我乾嘛?我跟薑大娘說了啊,既然求是讓孩子回家,那甭管中間發生了啥情況,反正最後孩子肯定是能回家。不過啊……”安父皺了皺眉頭,“求隻是平安和回家,這裡頭不包括前程。”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發生薑姑姑最擔心事情。
孩子是回家,全須全尾健康平安回家了,但卻因為他們緣故,前途儘毀,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而怨恨上他們。
這恐怕是薑姑姑最不想看到事實。
問題是,當初求庇佑時候,確實也沒想到這一點呢!
安卉追問道:“就沒旁法子了?”
哪知,聽了這話,安父卻衝著尚未離開餘耀宗努了努嘴:“怎麼會沒有旁法子呢?現成例子就擱在你眼前。換個庇佑不就好了?”
啊這……
這確實是大意了,沒想過還能這麼辦。
安父又道:“反正我已經跟薑大娘說清楚了,啥都不做呢,那孩子肯定會平安回家,但他前途咋樣了,這個誰也不敢保證。那要是臨時改了主意呢,我也可以幫忙接個加急單子,橫豎餘家那邊好像也不是很著急樣子。”
餘耀宗再度露出了苦笑,他家裡哪裡是不急呢,分明就是僵持不下,再這麼折騰下去,怕是真能搞出大事兒來。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沒能耐逼著安父表態,這事兒最終還是需要餘家人自己處理。
“等唄,薑大娘應該會讓她兒子趕緊跑一趟。至於餘家嘛,院試在八月呢,不著急啊!而且你還可以回去勸勸家裡人,不要老盯著科舉不放,眼光要放長遠一些。你想想,你讀書是為了什麼?為了明事理那乾嘛要跟科舉死磕?為了升官發財,那也不一定非要通過科舉,直接跟老爺子求發財不就好了?”
安父語重心長勸著,還順手拽來個現成例子。
“就說我前陣子接那個單子,他一會兒說要完成亡母心願,一會兒說不能讓父親那邊家人看扁了,一會兒又說要重振家業……反正兜兜轉轉折騰了好幾天,他才最終確定下來了。”
“他說,要發財。”
安卉驚呆了:“唐公子啊?”
“那可不?我最近也沒接彆單子呢。不過他這個庇佑也很奇怪。”安父再度眉頭緊鎖,“求發財是成功了,但是他吧……”
“跟錢大富一樣?”安卉震驚了,如果真是這樣,豈不是又來一個源源不斷大客戶?
但安父接下來話卻讓安卉失望了。
安父道:“那位賺不到太平錢。”
“這算什麼代價?”安卉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聽著似乎要比錢大富那個好,起碼不像是有什麼生命危險樣子。
“誰知道呢?大概就是安安穩穩、安於現狀、安居樂業啥,賺不到幾個錢,反之就能暴富吧。”安父才懶得思考這些事兒,他隻是再度勸餘耀宗,“人啊,還是要趁早想明白自己要是什麼。學手藝是為了掙錢吃飯,讀書也是為了掙錢吃飯,那乾嘛不直接掙錢吃飯呢?當然,要是你們夢想是為老百姓謀取福利,為無辜者伸張正義,那你就當我沒說這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