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界(二更)(1 / 2)

鄭父接過孫子, 不放心囑咐道:“你兒子不會照顧人,明早芳芳還難受,讓兒子去上班, 你留在醫院照顧芳芳。”

“行, 我心裡有數。”鄭母催促他趕緊回去, “看著天色已經暗下來, 彆讓謹裕等急了。對了, 謹裕和你談起桃兒的事,你可彆甩臉色, 如果沒提桃兒的事, 你找機會探探口風。”

“你趕緊進去吧, 芳芳身邊缺不了人。”他有自己的思量,用不著老妻提醒。

鄭父出了醫院大門, 把孫子放在車頭籃子裡,他解開鐵鎖鏈, 騎著自行車沒耽擱趕回家。在大門前沒有看到女婿的身影,心想女婿等急了,到巷子裡找人聊天,他推著自行車繞著青石板巷子轉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女婿。

聰聰用小手揉搓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爺, 我想困覺。”

“好!”鄭父打開家門,停好自行車,抱著孫子到老鄰居家。找不到女婿,不能讓兒媳婦餓著肚子, 他托老鄰居給兒媳婦炒兩道辣菜,把孫子放在老鄰居家睡覺,他帶來一床被子折回醫院給兒媳婦送飯,一來一回天已經黑透了。想到兒媳婦肚子裡的孫女,臉上露出愁思的笑容,他端著飯缸子一刻不敢耽擱走進醫院裡。

病房的門被打開,呂芳芳眼神熱切地盯著公公手裡的飯缸子。丈夫從公公手裡接過飯缸子,她口腔裡立刻分泌出唾液,把她饞的難受了好幾天。

錢謹裕那個陰險小人,抓住她在婆家人麵前信誓旦旦說不吃辣的菜,整天倒騰一些辣椒蘸料,每次吃飯前強調特彆辣,讓她咬破一口牙味同嚼蠟吃清淡的菜,上個星期隻要在家裡吃飯,飯倒是沒吃多少,氣飽了。借著懷孕改變胃口,她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吃辣菜,她垂涎欲滴盯著飯缸子,當看到菜色,臉色驟變,失望地皺著眉頭:“沒胃口。”

鄭濤麵色不愉盯著飯菜,做飯人一點也不講究,妹夫做飯菜顏色搭配好看,看起來特彆有食欲,他敢斷定這不是妹夫做的飯。

接收到兒子不解的目光,鄭父解釋道:“你妹夫大概等急了,不知道在哪裡湊合一晚上,明天讓你媽到供銷社找你妹夫,芳芳,現在湊合吃點。”

親家明天還要來看兒媳婦,看到兒媳婦一晚上消瘦的不成樣子,心裡肯定埋怨他們,下次找他們幫女婿分房子,恐怕有些難嘍。

倆口子勸兒媳婦沒用,示意兒子上。

鄭濤哄著身體不舒服的孕婦吃飯,允諾媳婦很多條件,才哄的她吃點飯。

鄭家四人叨念的人把自行車搬下牛車:“我不進村子,”估計錢家人已經擺好鴻門宴,他就不招麻煩事,見傻姑娘有話要和他說,變著法從口袋裡掏出三根發繩塞到她手裡,“可彆傻乎乎聽媽的話嫁人,等著三哥在縣裡混出模樣,還愁找不到更好的對象嗎?還有,你說過要伺候你三嫂坐月子,你一個姑娘家家沒有經驗,找嬸娘和奶討教經驗知道嗎?”

錢邱芳鼓著腮幫子‘嗯’了一聲,咋覺得三哥說的每一句話好有道理唸!

他見傻姑娘稀裡糊塗趕牛車進村子,彎著眼眉,舒心的笑了。今天的月亮格外圓,在柔和的月光下騎著自行車趕回縣裡。

錢謹裕猜的不錯,錢父特意把錢爺爺、錢奶奶請回家坐鎮,讓兩位老人勸說老三彆和他們生分了,沒想到隻等來脖子上係著好看的絲巾,蹦蹦跳跳跑進院子的憨貨。

逮不到老三,他們隻能憋屈的退而求其次,從邱芳嘴裡套老三的消息。

錢母迫切地的問道:“你三哥在哪條路?住哪個胡同裡?”

錢邱芳傻乎乎回答:“不知道,院子好大!”

不能讓媽知道三哥住在哪裡,防止媽和她搶伺候三嫂坐月子的活。她想喝縣裡的水,吹縣裡的空氣,吃縣裡的飯,皮膚變得和三嫂一樣白嫩,三兒有出息了,她能和三嫂一樣找三哥這種類型的丈夫。再說照顧好三嫂大功一件,三哥絕對包給她一個大紅包。

“你回來,老三有沒有交待什麼話?”

“有,”錢邱芳立刻來了精神,像打了雞血一樣道,“三哥說一人升天雞犬得道,讓我彆信媽的話嫁人,我還能遇到比陸傳軍還優秀的小夥子。媽,你跟大舅媽說,陸傳軍想和女知青曖昧就曖昧吧,我不想時時刻刻在他麵前晃悠,吸引他的…嗚~”注意力了…

“那啥,媽,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彆為了老三的事熬壞了身體。”錢母眼尾全是褶子,用力捂住閨女的嘴,一隻手使勁掐閨女的腰。死丫頭,再敢多說一句話,老娘把你嫁給村尾的愣子。

錢奶奶耳朵有點背,老頭子和兒孫們談話聲音太大了,沒聽清楚孫女說的什麼話。她敲著拐棍:“你捂邱芳的嘴作甚?邱芳,你剛剛說你三哥啥?”示意兒媳婦趕緊放手。

“奶,邱芳說老三一切都好,讓你放心。”顧娣衝丈夫使眼色,扶起老太太,“我送您回去休息。”

錢敬禮抹了一把冷汗,幸好他及時抬高音量,蓋過妹子的聲音,他給老爺子掌燈:“爺,暫時不聊了,咱先回去睡覺。”

“好!”

還是老二倆口子會來事,錢母舒了一口氣,差點被閨女害死,咬著牙擰著閨女腰間的軟肉轉三百六十度。

錢邱芳疼的嗷不出來,嘴巴被媽堵上了。

李玉蘭臉耷拉著老長,老二兩口子真陰險,在公婆麵前獻殷勤,定是打老三磚房的主意。他們是長房,爸媽老了要跟他們住…李玉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嘴能不能有個把門的,主席說要解放女性思想,我和你爸緊跟主席的腳步,接受女同誌做出吸引男同誌的目光的事,在你爺奶眼中,‘吸引’就是‘勾引’,能大大咧咧在你奶麵前提嗎?”錢母鬆開女兒,嚇唬她,“小心你奶抽你,惹惱了你奶,你結婚那天,你奶不說吉利話給你聽,讓你一輩子受男人蹉跎。”

她和老頭子好不容易把閨女相看對象的事圓過去,閨女把事情原委捅出來,公婆非扒了她的皮,連帶著得罪嫂子、弟妹,搞不好把她攆回娘家。不行,秋收之後她回娘家一趟,趁熱打鐵把婚事訂下來。

邱芳吸著鼻子,倒抽冷氣,跺一腳地麵,憤恨地跑回房間裡。媽嘴真毒,用狠毒的話詛咒親閨女,不讓她說,她偏要說。反正她要找奶和嬸娘討教坐月子的事,情緒激動說出來不得了的話,爺奶不待見她,她正好可以找借口投奔三哥。

不行,先把坐月子的手藝學到手,再聊‘吸引’男同誌的事。

至於三哥為啥不讓她向親媽、親嫂子討教坐月子的注意事項,她壓根就沒想到這個點。

她掏出三哥送給她珍貴的頭繩,撫摸著脖頸漂亮的絲巾,撇嘴揪著炸毛的短發,哼嗯~~她躺在床上打滾,她的頭發!從懷裡掏出三哥給她買的兩個大肉包子,包子塞在被窩裡,打開門伸頭看院子裡沒人,貓著身子到廚房倒一碗開水,偷偷回到房間咬一口包子,喝一口水。

錢謹裕回到縣裡,從偏門回到房子裡,煤油燈驅散一隅黑暗。他見桌子上放著一碗麵條,含笑坐下端起碗開吃。

房子裡有一張黃花梨木床,一個四開門的大衣櫃占據西側半堵牆,一張擺靠窗邊擺放的書桌,窗台上擺放幾個盆栽,太陽花熱情奔放,窗台下用石頭堆砌起來的花圃,嬌黃色、嫩紅色的美人蕉迎牆而立,廚房邊有一棵槐花樹,春天來了,打槐花做餅吃,一定十分美味。

他忽然對房子前主人很好奇,屋裡屋外充滿著樸實、陽光的氣息。

“方才李壯媳婦喊我去吃飯,我婉拒了。”橘黃色的燈光照打在牆麵上,映出一個瘦弱的身軀,圓滾滾的肚子十分突兀。

她不停歇收拾櫃子裡的東西,前所未有的舒心。不管住在娘家還是婆家,都要小心翼翼看彆人臉色,從這一刻開始,她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對了,你大嫂懷孕了,”錢謹裕推斷出鄭家人知道呂芳芳懷孕的事,根據原主的記憶,鄭桃兒懷孕十個月要生的時候,鄭母顧忌兒媳婦孕期反應厲害,擔心把女兒接回來住給兒媳婦添堵,破壞女兒和兒子之間的兄妹感情,怕以後女兒在婆家出了什麼問題 ,兒子不給女兒撐腰,所以提出到鄉下照顧桃兒。不巧,呂芳芳摔了一跤被送進醫院住了兩個星期,鄭濤不會照顧人,鄭母被迫留下來照顧兒媳婦。呂芳芳住進醫院第二天,鄭桃兒夜裡要生了,錢家沒一個人管她,她大概出去叫人…第二天半截身子埋在雪裡沒氣了。“剛懷孕就躺進醫院,你嫂子身邊離不開人,聰聰還要人照顧,我估計嶽母抽不開身子給你坐月子。”

鄭桃兒垂下眼皮子,努著唇角半晌道:“我自己也行!”

大哥,她回到鄉下很少提起他。算了,媽說每個人都有難處,日子過得都不如意,況且她一個外嫁女本就不應該死賴在娘家。

“我讓邱芳在鄉下跟奶、嬸娘們學習伺候人坐月子,到時候你生了,把她請來伺候你,你出了月子,帶她到供銷社,多給她買些姑娘家的東西。”兩方父母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就是傻乎乎的妹子。錢謹裕有些頭疼的揉揉眉心,這兩家人!!!

鄭桃兒坐在床上盯著鼓起的腳背,咬著唇,臉頰浮現柔和的笑容。“我姨離這裡不遠,明天下班,你陪我去見見她。”

“你還真打算糊紙盒子?”一大堆紙盒子換十幾分錢,在他看來純屬浪費時間。

“我在縣裡也沒事做,打發時間唄!”鄭桃兒想著糊紙盒子不費腦子,和人聊天,半天也能糊一堆,能掙點錢貼補家用。況且房租占丈夫工資的四分之一,孩子出生後,花銷更大,她想多攢一分錢是一分錢。

錢謹裕從他們的穿著、麵色和精神麵貌分析出,住在巷子裡的人家不愁吃喝,女同誌手頭寬鬆,花錢應該不會扣扣搜搜。有一份調查表明,女同誌除了熱衷於服侍、彩妝,就是吃~他想從此處做做文章。

“你先熟悉一下這裡的生活環境,其他的事過兩天再說。”說完,錢謹裕打著哈欠,端著碗到廚房洗了,打一盆水,到廚房旁邊搭的小木屋子裡衝澡。

他似乎想起來有什麼事沒做,哦,他從鄉下回縣裡,特地拐到菜園子走一遭,摘了一些菜,在菜園子地上留了他的名字。邱芳張羅一大家子的夥食,到菜園子看一眼就知道少的菜被誰摘走。

他從自行車籃子裡拿出菜,把菜放到廚房。

丈夫縣裡鄉下來回跑了好多遍,挺累的,她暫且把這件事放到一邊,不煩他。鄭桃兒聽到關門的聲音,閉上眼睛拍拍床裡側,示意他睡床裡麵。肚子越來越大,她夜起的次數越發頻繁,還是睡床外邊方麵。

錢謹裕從她身上跨過,眼皮子閉上,眼珠子卻在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