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界(三更)(1 / 2)

這幫子賊兄弟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倆, 李壯眼珠子轉了兩圈,衝錢謹裕擠眼睛。錢謹裕點頭拿起大瓷缸子,在裡麵倒半缸子開水, 把衣服攤在櫃台上, 用瓷缸子底部熨燙衣服, 把衣服上的褶子熨燙平。

一天的功夫就讓兩人好的穿一條褲子, 都會打啞謎, 背著他們商量吃魚片湯。幾人牙齒磨得嘎巴嘎巴響,鼓囊著腮幫唾棄兩人。

大家各自打理自己的鋪子, 供銷社裡隻有零星幾個人, 腦袋閒的快長出毛來了, 幾人對了一下眼神,開始套兩人的話。

在你來我往互損笑罵中, 時間過的飛快,到了下班的點。

錢謹裕盯著大門正前方的時鐘, 正好五點半。和他料想的一樣,無論嶽母如何保證接桃兒到醫院矯正胎位,最後都不會出現。

“你不是說帶你嶽母帶弟妹到醫院看病嗎?”李壯伸手拽住他的自行車,“你不等等?”

“行,你陪我等。”錢謹裕把自行車停靠在大梧桐樹下, 他坐在自行車後座上。

李壯停好自行車,和他並排坐著。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他猛然發現自己忒傻了,他乾嘛傻乎乎陪錢謹裕等人。

他試探問道:“你嶽母是不是被事情耽擱, 今天不會來了?”

十個難產七個死,親媽知道女兒會難產,不積極趕來跟女婿一起去看女兒,還遲遲不出現,實在耐人尋味。錢謹裕騙嶽母媳婦有難產跡象,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錢謹裕笑著看他:“還等嗎?”

李壯果斷搖頭,順溜的從後車座移到前車座,蹬著腳踏,自行車飛快的往前衝。

錢謹裕聳肩追上前,兩人拐個彎子去顧軍幾人家,拿了一些東西才回家。回到家裡他沒有和桃兒提嶽母找他的事,到廚房裡倒騰辣椒。光準備材料就準備了一個小時,他熬了半鍋油,成盆的往鍋裡倒蒜末、辣椒、花椒粉等材料,時不時用大鍋鏟攪動鍋。

丈夫跟她解釋材料是供銷社同事各顯神通幫他弄來的,還有人貢獻出好多空罐頭瓶子。鄭桃兒用鐵鉤透鍋底,木材沒了就往裡麵添,眼神一直追隨丈夫的身影,見丈夫又把一盆醬豆倒進鍋裡,不消片刻,就聞到醬豆和辣椒等幾種材料的混合香味。

她揉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熬了大一鍋辣醬豆,不可能留自己吃:“你打算送人?”

“咱們剛來,分一些東西給鄰居們嘗嘗鮮,打好關係。”錢謹裕不停地攪動辣椒醬豆,上麵漂浮著一層紅油,油下麵咕嚕咕嚕熬著各種食材。

他從外口鍋拿出一塊貼鍋餅,餅上抹了一層辣醬豆,遞給桃兒:“嘗嘗味道怎麼樣?”

鄭桃兒扶著灶台站起來,用清水衝一下手,接過餅咬一口,表情立刻亮了:“好吃!”她又咬了幾口,慢慢回味一番,“吃了停不下來。”

錢謹裕給自己抹了一個辣醬餅,咬了一口,細細咀嚼,和記憶中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我們免費送給大家吃,不能送太多,夠大家吃兩頓。大家吃了第一頓辣醬豆,會惦記、會回味,第二頓加深惦記回味程度。現在吹的是西北風,我們熬一鍋辣醬豆,讓風把辣醬豆的香味吹到鄰居的鄰居家的院子裡,夠勾起他們想吃的**,他們肯定不會空手來要辣醬豆,會拿東西來換。”鄭桃兒和他並排站在一起,用手肘捅著他的腰窩,眼尾往上調。

錢謹裕絲毫不掩飾震驚,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樣算計鄰居是不是不太好!”鄭桃兒被丈夫盯得有些心虛,她吸著嘴唇,兩腮鼓鼓的暈染出胭脂。

錢謹裕深明大義道:“好東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但是也不能讓我們吃虧是吧!”

“對,”鄭桃兒拚命點頭,嚇死她了,好害怕丈夫說出‘與人分享,不求回報’的大道理,丈夫讓她和婆家人相處秉承這個道理,她已經有心理陰影了,“謹裕,材料要錢,我們又耗費人力,他們來換東西,我們定的價格是不是比原材料貴一點,”她用眼尾偷瞥丈夫,見丈夫認同她的話,用手指摳著丈夫的手心,“人家要給錢,不給物,我們該收多少錢呢?”

錢謹裕假裝陷入苦惱:“我對縣裡的物價不清楚,腦子裡還存在農村物價,還是由你來定,不管給錢給物,你保管。”

鄭桃兒思索了一會兒,才佯裝鎮定的應下這活。她咬住唇瓣,偷偷給自己比一個大拇指頭。

兩人又吃了一個餅,喝了一碗粥。鄭桃兒怕丈夫手抖,裝多了辣醬豆,能把她心疼死。她擠開丈夫,裝辣醬豆的事交給她,每個瓶子裝的辣醬豆不差一分一毫。

鄭桃兒裝辣醬豆,錢謹裕蓋上蓋子,想了想囑咐道:“裝四瓶送給壯子哥四人。”

“哦!”

錢謹裕見她裝了滿滿四瓶,笑著把四瓶單獨放在一處。天已經黑透了,兩人決定明早送給街坊。

兩人在和諧的氣氛中洗漱睡覺,半夜,錢謹裕被一陣清靈的笑聲驚醒。

夢中鄭桃兒過上不愁吃喝的生活,笑著、笑著,把自己驚醒,睜開眼扭頭看向窗外,天已經亮了。她摸了摸身邊已經沒有人了,用瘦弱的胳膊支撐起笨重的身體下床。

她到院子裡沒看到丈夫的身影,心裡咯噔一下,丈夫不會獨自送辣醬豆吧,她醞釀一肚子不獻媚、也不孤傲,隻是單純打招呼的藝術性語言,還沒說呢!

錢謹裕從主院回到家:“飯已經做好了,我們先送辣醬豆給鄰居,回來再吃飯。”

“好!”鄭桃兒到廚房,看到少了一瓶裝滿的辣醬豆,結合丈夫剛剛從主院回來,斷定他把辣醬豆送給李壯。

兩人合力把罐頭瓶放在籃子裡,家家戶戶大門已經敞開,他們敲門進去送東西。鄭桃兒五句話交待清楚他們是新搬來的住戶,家裡流傳下來熬製辣醬豆的方法,送給鄰居嘗嘗鮮。

交待完之後和街坊打招呼離開,又去另外一戶人家送辣醬豆。

每個人都有一條八卦心,剛聊入佳境,小倆口子禮貌離開,走的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他們盯著透亮的玻璃瓶裡麵裝的辣醬豆,明明都是醬豆,熬出來的顏色不一樣,當他們打開瓶蓋子,哎呦,那個香味呦,原本早晨沒有食欲,現在恨不得多吃兩塊餅。

他們在餅上抹上一層辣醬豆,倆口子真實在,餅上一層紅彤彤的油,咬了一口,一點也不油膩,麻辣香,一個字:“好吃!”

兩口子回到家吃飯,鄭桃兒想事情想的出神,還有小半鍋辣醬油,她沒事的時候要不要坐在灶台上添一把火,讓辣醬豆的香味時常在空中飄一飄。她回過神,眼珠子在房間裡轉一圈,丈夫走了?

錢謹裕放心的把辣醬豆的事交給桃兒,到了供銷社,把三個瓶子往三人麵前推,三人急不可耐奪過辣醬豆,打開蓋子捏了一粒醬豆、又捏了一粒…

“嗝…”李家人奉行早晨吃的少,今天家裡人不由自主多吃了一塊餅,辣醬豆配貼鍋餅,絕配了,吃了停不下來。

李壯打了半天嗝,沒人的時候一直糅肚子,吧唧吧唧嘴,偷瞄三人手中的罐頭瓶。

一道賊光太耀眼,三人趕忙收起來,回家蘸饅頭吃。

拿了人家的好吃,錢謹裕讓他們收集食材,拍拍胸脯保證交給他們了。他們幫忙收集食材也不吃虧,錢謹裕生意做起來,把他們當成二道販子,給他們一些提成,還能吃到美味的菜,肯定樂意乾。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馮楠楠和梁曉柔,他們都快忘了這號人物。封雲江把頭伸向隔壁,見錢謹裕背對著大家整理成品衣服。

兩個姑娘穿收腰連衣裙,不像時下的女同誌穿寬鬆的衣服,引來供銷社裡的人有意無意看兩人。

錢謹裕轉身了眼神從兩人身上掠過,沒做停留,神色和往常一樣。他找左右已婚男士聊天:“想給嫂子也整一身衣服,給嫂子們一個驚喜!我這裡的衣服隨便你們挑,來來來,”他擺開架勢,“我給你們說說每一件衣服的來曆…”

眾人:“...”這不是驚喜是驚嚇!

顧軍幾人嚇得一臉菜色,急忙叫住不遠處的顧客,和他們介紹產品。等說的舌頭打結,眼睛往正前方看,靚麗的身影沒了。

又在打打鬨鬨中度過一天,錢謹裕回家剛停好自行車,鄭桃兒拉著他看桌子上擺放的米麵、雞蛋、散落的幾毛錢、幾分錢。

“我在家裡給孩子縫小被子,有人找李奶奶聊天,結伴到我這兒坐一會兒。走的時候帶走辣醬豆,他們聽李奶奶說你醃製的泡椒做酸辣魚好吃,走的時候也要了幾瓶泡椒。”鄭桃兒摳了摳鼻尖,“這些東西是他們送的回禮。”

鄰裡之間有來有往很正常,不用擔心被人舉報成臭老九。

錢謹裕到廚房,見半鍋辣醬豆沒了,隻剩一層豬油。他不相信鄰居吃了一次,直接尋上門買辣醬豆,問題應該出在她身上。

“重新收集食材要費時間,下次再做,大概要等三天。”錢謹裕洗菜淘米,到飯桌上拿兩個雞蛋放在鍋裡蒸。

鄭桃兒老老實實坐在灶台下生火,嘴裡默默搗鼓三天以後能出新的辣醬豆。嗯,沒買到辣醬豆的人再來詢問,她就可以給人家確定的時間。

錢謹裕手上的動作放慢,儘量聲音弄小點,最後憋不住轉身走出廚房,悶聲笑著。她應該太沉浸於賣辣醬豆的事業中,把心裡想的話全說出來了。

兒孫們去上班了,老太太們本來坐在院子裡悠閒地彈棉花,漫不經心嗅了嗅~仔細嗅了嗅!猛吸一口氣嗅了嗅!!!坐不住了,提著小籃子到隔壁竄門,先和壯子奶奶說些話,假裝不經意說到院子裡咋這麼香,她們成功的到了偏僻的角落,看到早晨給她們送辣醬豆的小媳婦裁布,確定從她家廚房裡傳出辣醬豆的味道。得到主人的允許他們進去一看,大鐵盆裡裝一大盆辣醬豆。

“媽,你用東西換辣醬豆,乾嘛換泡椒?我們自己也會做!”王淑梅對著泡椒發愁,她家醃了半缸泡椒還愁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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