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界(1 / 2)

她也想教女兒做飯, 老頭子和兩個兒子攔著說芳芳碰不到灶台, 十六七歲教芳芳做飯也不遲。芳芳長到十六七歲, 兩個兒子娶了媳婦, 做飯的活被兒媳婦包攬,女兒插不上手, 導致芳芳隻會燉湯和熬粥。

她和老頭子為什麼不給芳芳找家世再好些的人家,還不是因為女兒不會操持家務,怕女兒氣短被人欺負,選來選去看上了脾氣好的鄭家兩口子。

呂母愁自己把女兒養的太嬌氣,考慮到女兒身子虛, 她又不敢念叨女兒,怕女兒氣出好歹。她略微思考一下問道:“媽沒記錯的話, 桃兒還有婆婆, 謹裕沒把他媽接到縣裡給桃兒坐月子?”

鄭濤抬起頭, 聳肩冷哼一聲:“我媽跟桃兒提起請她鄉下婆婆來照顧她, 還要搭東西送給她婆婆,指望錢謹裕媽認真照顧桃兒。這兩口子不知道怎麼想, 硬把黃花大閨女請來照顧桃兒,逼著媽去照顧桃兒嗎?”

一個月前媽說桃兒被鄉下婆婆欺負,才搬到縣裡住,提出給妹妹坐月子的事。媳婦身體老是不舒服, 和媽商量讓桃兒婆婆到縣裡照顧桃兒,桃兒有娘家人在縣裡撐腰,老太太會虐待桃兒嗎?媽想了兩天答應他們留在家裡照顧芳芳, 十天前媽突然和他們說照顧妹妹一個星期,媳婦肚子疼了一晚上。

她跟著醫生挨個巡查這個樓層的病房,從一老一小身邊經過,耳尖的聽到一些不得了的話。邱芳眉毛皺成倒八字,瞅了眼醫生,撓著頭往後倒兩步:“桃兒是我嫂子,錢謹裕是我三哥,黃花大閨女是我嘍!你們是誰?來看我大侄子的?不認識路?”她衝醫生招手,“魏醫生,我等會到值班室找你,先帶兩個親戚去看我嫂子。”

鄭濤,呂母:“...”

這個丫頭高鼻梁、大眼睛、皮膚白、個子高、屁股大,穿著講究,是錢謹裕親妹妹?呂母回過神笑道:“閨女,我們看過桃兒,你忙你的,我們還要去照顧另一個病人。”

“哦!”邱芳看不見醫生的影子,掉頭回病房陪大侄子,把新學到的技能告訴三嫂。

很快邱芳消失在長長的走廊裡,兩個人下意識遺忘方才他們談論的話,一路無聲回到病房。

“她二嬸娘,你們怎麼來了。”呂母出去的時候病房裡隻有十來個人,推開門一看,病房裡全是人,帶來的補品堆成小山。

“早晨老太太到我們家吃飯,問了才知道芳芳又進醫院了。”

呂母進病房招呼本家親戚:“我還特意囑咐老太太不要跟你們說,這丫頭不省心,一個月進三次醫院,你們看她一次就行了,彆把她當成寶。”

“當媽的心真狠,我們當嬸娘、姑姑的都不嫌棄麻煩。”

“鄭濤,你怎麼照顧我們家芳芳!”芳芳三姑匆忙趕到醫院,抓住鄭濤一頓念叨。

“三姑,我小姑子身體不舒服,托人帶話讓媽到醫院照顧她。這不,你們給我的補品吃不完,我回屋拿些補品給小姑吃,出門摔倒了…”呂芳芳捂著肚子躺在床上,一張圓潤的臉皺成苦瓜。

鄭母剛想出去喘口氣,順便打聽女兒住在哪間病房,看女兒身體有沒有事,她算時間,女兒應該在這幾天生。兒媳婦冷不丁冒出這句話,她去照顧女兒,留下因為女兒摔倒的兒媳婦,親家那邊的親戚怎麼想女兒。

她和老伴守在病房裡招呼本家親戚,聽到親家那頭親戚隱射千萬不能把閨女嫁給窮小夥,有什麼事隻會求嶽家…她隻能重重歎氣,好好服侍兒媳婦。

“大嫂,芳芳三天兩頭進醫院,好好的身體被折騰壞了,乾脆把芳芳接回娘家。”

“你不心疼你女兒,我還心疼我侄女呢。”大嫂千挑萬選給小侄女找了個糊塗人家,這個縣城裡找不出把女婿捧在手裡,使勁踐踏兒子…

兒子小心翼翼和親家那邊的人賠不是,她沒要兒媳婦的補品,兒媳婦自己摔倒的,和女兒有什麼關係,兒子把女兒的臉放在地上踩。鄭母僵硬身體給兒媳婦泡進口牛奶…

***

邱芳一字不漏說出魏醫生說的話,撅嘴親親大侄子的紅爪爪:“咱們安安有人疼,小姑疼你,誰讓你以後長大了,和小姑一樣是個美人呢!”

她話音剛落,腦門遭受一擊重創,眨巴眨巴眼,委屈地看著三哥。

“小東西長的男生女相,錢邱芳,我拔光你的頭發。”錢謹裕作勢去揪妹子的齊肩頭發。

邱芳嚇得跑到三嫂懷裡,衝三哥齜牙,丟給三哥一個後腦勺,傲嬌地扶著三嫂躺在床上休息。

有邱芳這個搞怪鬼在,錢謹裕安心離開病房。門晃動的聲音傳到耳朵裡,鄭桃兒抿唇笑了笑,就算兒子隻知道睡覺,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由於他的到來,她和丈夫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家。

呂芳芳被眾星拱月圍在中間,嬌俏的和娘家親戚撒嬌。

“咯吱…”

不和諧的聲音打斷其樂融融的氣氛,所有人扭頭,門前站著一位衣著講究,十分有精神氣的小夥子。

鄭母遲疑幾秒鐘,放下杯子走上前急切問道:“謹裕,你怎麼來了?桃兒呢!”

妹夫的眼神從他身上掃視而過,鄭濤理直氣壯回瞪他。

錢謹裕收回視線,聲音毫無波瀾道:“桃兒昨天下午三點鐘生了,是男孩…”

“親家母,桃兒第一胎,身邊沒有一個長輩也不行,你去陪她,芳芳這邊有我呢!” 呂母打斷錢謹裕的話,說了幾句恭喜的話,讓鄭家這邊的親戚去看望鄭桃兒。

鄭家親戚原本打算下班後到看芳芳,鄭濤爸說親家那邊的人全來了,他們這邊一個人也不來不好看,所以他們這邊湊了十來個人,白白丟了一天的工資。剛買探望禮送呂芳芳,侄女生了孩子,不光要給紅包,還要拎東西。她們摸了摸衣兜,呂家那邊探望禮送的重,她們又加了幾分探望禮,身上的錢花完了。

“我讓鄰居通知爸媽桃兒生了,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你們聽成桃兒身體不舒服…算了,桃兒婆家人靠不住,娘家人不見得真能靠得住。”錢謹裕輕笑一聲。

呂母忙的不可開交打圓場,鄭母臉上的笑容凝固,目光泛著冷意:“芳芳,你不是說桃兒身體不舒服嗎?”

她回家到廚房裡忙上忙下,隱約聽到兒媳婦和人說話,做好飯問了一聲,兒媳婦說桃兒身體不舒服,被女婿送到縣醫院…

呂芳芳蜷縮身體摟著肚子,難受地呻.吟道:“傳話的人這麼跟我說的…鄭濤,你拿幾件好的補品去看看桃兒和大外甥。”

鄭濤低頭‘嗯’了一聲,給桃兒撿兩個好的補品。

呂家這邊的人不滿鄭家的態度,擠開鄭家的人到病床前關心侄女:“鄭濤媽,你什麼意思,懷疑我們家芳芳說謊,阻止你去看望女兒?得嘞,你女兒是女兒,兒媳婦是草,你這樣作賤芳芳,我們把芳芳帶回娘家,省的被人蹉跎死了!”

鄭母見兒子臉色變得鐵黑,把補品扔回去,衝她耍橫去安慰兒媳婦。她捂著胸口窩,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鄭父坐在椅子上直歎氣。

“如果你們女兒生第一胎,消息被誤傳,女兒生完孩子隔了好長時間也不出現,生產過程中出現意外,你們無所謂,不追究原因,呂家的家風做派如此,我無話可說。”錢謹裕嘴角上揚,勾出冷漠的笑容。

“...鄭濤爸媽,你女婿說的事人話嗎?”呂家親戚氣短,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隻能找鄭濤爸媽說事。娘家的人來看望出嫁女,哪有婆家把娘家人的臉放在地上踩!再說他們女婿找人傳錯了話,和芳芳有什麼關係,芳芳不是讓鄭濤去看望鄭桃兒了嗎?非得揪著不放,現在不是趕緊去看望鄭桃兒要緊嗎?

鄭母努動唇角,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

錢謹裕把目光轉移到眾星捧月的呂芳芳身上:“呂芳芳,每次桃兒有什麼事,你都要往醫院裡跑一遭,兩家親戚圍著你轉,我和桃兒十分過意不去。聽呂姨說你差點保不住孩子又和桃兒有關,我怕你有個好歹桃兒罪過大了,所以我來之前去詢問醫生,說你沒什麼大問題,你一直喊疼,可能你痛覺神經比一般人敏感。十分巧,我有一個朋友的四叔在市醫院神經科當主任,叫李存誌,我找兄弟幫忙通融關係,把你轉移到市醫院,你因為桃兒摔跤,錢我出。”

錢謹裕能認識這樣的人物?嚇唬她!呂芳芳艱難地靠在牆上,虛弱地開口道:“麻煩妹夫了!”

“不麻煩,你們下午辦理出院手續,下午兩點半有車來接呂芳芳到市醫院。”錢謹裕盯著鄭濤激動的表情,眼裡含著譏諷的笑容,“呂芳芳懷孕四個月,數次進入醫院,還有六個月才能生產,期間指不定發生什麼事,我把呂芳芳送進市醫院,也算救了她們母女的命,希望你以後不要把我欠你們的掛在嘴上。還有趁著兩家親戚都在,免得事後大家說嶽父嶽母偏袒我和桃兒,我們把鄭濤埋怨的話擼清楚。”

在場到人難能聽不出來,錢謹裕要和鄭濤夫妻斷了來往。上前打圓場:“親戚哪這麼容易斷,平白惹人笑話。”桃兒大嬸娘拉著錢謹裕,“走,帶我們去看孩子。”

呂家那邊的親戚站著手腳不知道放哪裡,這時候說什麼話都不太合適。剛剛理直氣壯的人默默閉上嘴巴,小夥子真的能把芳芳送到市醫院,檢查出毛病,省得來回折騰他們。

“謹裕,你大哥也是擔心芳芳,才口不遮掩說了混賬的話,你彆和他一般見識。”鄭母拉著不願意離開的女婿,臉上掛著喜氣的笑容,“帶媽去看大外孫。”

女兒和婆家的關係不好,再和兒子鬨得老死不相往來,他和老頭子走了,女兒和女婿之間出了什麼問題,誰會給女兒撐腰!兒子雖然對女兒不滿,女兒總歸是他親妹妹,兒子又不是十惡不赦的人,總不會看著女兒被人欺負不管。

女婿不願理離開,鄭母祈求地看著女婿,眼睜睜看著唯一的一雙兒女成了仇人,不是要她的命嗎?“老了,想闔家團圓、兒孫滿堂,這麼難嗎?”

鄭父嘴裡含著難以言說的苦澀,一夜沒有睡覺,早飯還沒有吃,顫顫巍巍站起來愁思道:“給女婿找工作打通關係用了一百塊錢,親家母也知道。謹裕在咱們家不算白吃白住,洗衣做飯打掃房間都是他的活。你們兩個但凡省心,幫你媽掃地、刷一次碗,我和你媽能一直向著謹裕?”兒子對兒媳噓寒問暖,根本不想聽他說話,罷了罷了,他們活著,哪能看著兒女反目成仇不管不問,“家裡原本剩四百多塊錢,這段時間你們一家三口花銷都是我們出,手裡還剩三百多塊錢,回去都給你們,不說我們偏心了吧!”

媳婦衝他皺眉,掐他的手。鄭濤大掌護住媳婦的肚子,嘴中含著苦澀的笑對媳婦點頭,起身冷漠地看著父母:“三百多塊錢,還不抵妹夫一座宅子三分之一的錢。”

“你…”鄭父難以置信看著兒子,兒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他和老婆子反複解釋幾十遍,他們真沒出錢給謹裕買房子。

錢謹裕閉上眼睛,掩飾眼底的失望。再次睜開眼睛挑釁鄭濤,一把拽住他,腳踢他的膝蓋,手腕用巧勁把他摔到地上。

大家下意識往後退幾步,驚呼叫出聲,耳朵聽到轟隆的響聲。

鄭濤瞳孔擴大,過了幾十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他羞惱地從地上爬起來,憤恨地衝向前…

“鄭濤,你彆衝動,”呂父攔住女婿,示意他這邊的親戚勸架,兩邊親戚趕緊將兩人隔開,他說了句公道話,“親家,你們處世確實不公道…”

呂母心中也有氣,上次親家要幫錢謹裕墊房子錢,她和女兒、女婿提了一下,沒想到親家真的給錢謹裕買房子,把她女兒當成什麼了!

“爸,你彆攔著我。”鄭濤被錢謹裕諷刺、挑釁的笑容氣著了,讓他在親戚麵前丟了大麵子,一定要給錢謹裕一個教訓。挑撥他和爸媽的關係,哄騙爸媽,有什麼資格打他。

“呂叔,我買的是大宅子,讓你們出□□百多塊錢,你們都要找親戚湊錢,您覺得爸媽真的能拿出這麼多錢嗎?他們要是有這麼多錢,能求娶你家千金小姐呂芳芳,不求娶更好的姑娘。我問兄弟們借的錢,有腦子的人信我說的話,沒腦子、整天鑽營問父母要錢的人才會自欺欺人不相信。”

錢謹裕的話讓大家都下不台,呂芳芳臉色鐵青,捂著肚子哎呦哎呦低.吟。

不是特彆富有的人家還真不能一下子拿出□□百多塊錢,大家本來指責鄭家父母糊塗,現在倒是說不出話。

“我把呂芳芳轉到市醫院,求兄弟幫她安排專家會診,還了呂叔幫我介紹工作的恩情,出錢給她治病,抵消白吃白住的恩情,另外給鄭濤兩百塊錢,一百塊錢介紹工作的錢,一百塊錢交房租飯費。嶽父嶽母,我和桃兒會孝順,逢年過節不會少了禮品。”說完,錢謹裕擠出病房,算的清清楚楚,吐出一口濁氣。

錢謹裕身心舒爽離開,病房裡的親戚壓抑的喘不過氣,他們單純來看望病人,哪裡能想到目睹一場恩斷義絕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