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本就寂靜,一雙屏風後麵似乎站了不少人,聽見陸旌這句話後,一個個呼吸聲都放輕了許多。
周圍安靜地有些慎人。
顧宜寧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抱著錦被,不太自在地咬了咬嘴唇。
她前世被陸旌喂了十幾年的湯藥,見他端來藥碗,下意識就等著人來喂了,誰知陸旌會直接罷工不乾。
苦味一陣一陣地泛開,光是聞著就難以下咽。
顧宜寧伸出手指,碰了下碗邊,又飛速地收回手,輕道:“燙。”
陸旌臉上沒什麼情緒,沉靜的眼眸似乎籠了層雲霧,淡淡的,除了倦怠之外沒有多餘的喜怒。
他沒將藥碗放下,反而舀了勺黑汁送到她嘴邊。
顧宜寧看著眼前人耐著性子克製隱忍的模樣,終究是乖巧地咽下了一整碗苦藥。
藥用完了,砂糖梅也見了底。
她左顧右盼,狀若無意地問:“葉姑娘呢?”
昨夜下了那麼大的雨,陸旌就算顧忌著陸老夫人的顏麵,也不會輕易將葉雅容趕走,她想當然地覺得那位葉姑娘也同樣住進了景元殿。
等回複的過程有些漫長。
就在顧宜寧以為男人要回她個“不該知道的彆多問”時,陸旌卻將空碗放回去,清冷地瞥她一眼:“不知。”
“怎會不知?”
“沒在景元殿嗎?”
陸旌看著她一臉不信,突然道:“真當這裡什麼人都進得來?”
顧宜寧垂下頭,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被角,“殿下怎能空口說瞎話,我下午被擋在門外麵的時候,親眼見她進來過的。”
陸旌還挺佩服她,是怎麼頂著彆人未婚妻的名頭來他這亂吃飛醋的。
吃地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他頭疼地厲害,揉了揉眉心,說出來的話卻是薄涼至極,“你昨日也看到了,若本王今後不想見你,你再怎麼逞能,也進不來一步。”
男人心平氣和,看起來像是在跟她講道理。
他說的很對,若不得他允許,沒有哪個人能肆無忌憚地靠近他。
顧宜寧非常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她能不能見到陸旌,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心口莫名有些慌張
,沒什麼底氣地反駁了下,“這不是進來了嘛。”
說完後,也不敢去瞧對方的臉。
堂堂一個攝政王,被她這樣挑釁,倒也沒流露出任何惱怒。
良久,才聽見一道無波無瀾的聲音。
“一般能進來的,都不太容易出去。”
陸旌抬手,幫她理了理耳邊淩亂的發絲,不緊不慢繼續道:“既然進來了,就好好住著。”
這副語氣,像是要把人囚禁在此。
顧宜寧下意識就問:“住……住到何時?”
隨後又反應過來問這話簡直就是在給自己下絆子,連忙自問自答地補充:“那再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就回相府。”
陸旌:“多住幾日。”
“不可以。”
後天就是定親宴,顧宜寧才不想毀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局。
“耽誤你嫁給林笙?”男人不鹹不淡地問。
“不是嫁,”顧宜寧好聲好氣地扯著他的衣袖解釋,“現在還隻是定親,未來能有很多解除婚約的機會。如果現在棄林家於不顧,倒顯得我顧家無情無義了,殿下知道的,林侯爺人還在大理寺......”
無情無義?
她不想對林笙無情無義,但又何嘗對他有情有義過?
聽著這巧言令色的解釋,陸旌心寒如冰,傾心袒護了數十年的小姑娘,終是越推越遠。
他自小就性子偏冷,沉默寡言,從未將花言巧語放在嘴邊,也不怎麼會說討人歡心的話。
他們二人相處的方式,從來都是她想要什麼,他便給什麼。原以為十年如一日的偏心會被人看在眼裡,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不敵一個林笙。
既如此,偏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過來招惹他。
無非是為家族前途,為榮華權勢。
陸旌心中一清二楚,在她那裡,他的作用也隻剩這麼一點了。
若他沒有今日的地位,隻怕那沒心肝的一個眼神也不會多給,更彆提訂婚前還要屈下自尊心偷著過來討好他。
小姑娘還在小心翼翼地扯著借口哄騙他,睡了一夜,病情全然消退,整個人越發靈動,嫣紅的唇瓣一開一合,淨說些他不愛聽的。
陸旌耐心告罄,指腹直接壓在她下唇處,堵住了那些胡言胡語。
他疲備道:“你要走,也不是不可。”
“隻是
今後莫要再過來了,”看著她瞬間暗淡下來的目光,陸旌不帶情緒地移開視線,淡道:“本王也到了娶親的年紀,該潔身自好些。畢竟,未來的王妃,誰都有可能是,但絕不會是你。”
顧宜寧眸光微頓,不免又想起上一世的場景,她是被林家光明正大地迎娶進門的,陸旌並沒有橫加阻攔。
若不是那場大火,她依舊是林家的小夫人。
而陸旌,說不定會迎娶彆人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