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陸旌的王妃可能是彆人,顧宜寧就通體冰涼,可那是上一世的事了,她本不該多想,但這一世,卻真真實實地從他本人口中說出來。
她的手依舊拽著他的衣袖,僵住一般,沒開口說一句話。
陸旌不動聲色地將衣袖扯出來,聲音刻意地放輕緩,像小時候那樣跟她講話,“等將來我娶了妻,你我二人關係便不可再像從前那般親密。倘若你在外麵惹了禍端,我會顧忌著王妃的顏麵,不再為你出頭。若同你鬨矛盾的是王妃,不管誰對誰錯,我都會向著她,你嬌縱慣了,她在你麵前,怕是會吃虧......”
顧宜寧愣愣的聽著他講話,溫柔又繾綣,一字一句,都在維護著他未來的王妃。
他向來護短。
若他真娶了彆人,無論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都會為了他的王妃將刀刃指向她這個外人。
在他幽深漆黑的視線下,顧宜寧艱難地開口,“若......若我下次再退親,你還會......還會......”
看著他越來越沉的臉色,終究問不出“還會不會娶我”這句話。
陸旌漠然地轉過頭,“不會。”
他上次等來的退親,是定親宴。
再被她騙一次,可就是婚宴了。
等回過神來,看著她和林笙成親,他還沒那等寬厚的心胸和氣量。
這一句不會,徹底擊破了顧宜寧心裡的期許,她見陸旌起身,立刻輕輕拽住他的衣角,央求道:“陸旌,你再信我一次。”
小姑娘跪坐在床邊,仰首看著他,上翹的眼睛盛了一池春水,波光瀲灩,眼睫輕輕一眨,就能晃出幾顆水珍珠。
看,她慣會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優勢在哪。
到最後一刻也不忘用眼淚來激他憐惜。
那眼淚掉下來,砸在他心上。
最後疼的人還是他。
陸旌才不會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蠱惑,在那眼眶水波凝成眼淚滾落下來的前一刻,迅速背過了身,轉眼間又恢複成冷靜疏離的樣子,沉聲吩咐:“吳川,送她回相府。”
直至他從房門走出,背後的人也沒有半點阻攔的意味。
城樓的風要比下麵更冷冽,向遠處看過去,黑壓壓的將士正在操練,吼聲震天,長矛和彎刀的撞擊聲盈盈入耳。
他有著大晉最鋒銳的利爪,卻無時無刻都在遭受著心有餘力不足的苦楚。
他差點忘了,她連他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他將來是否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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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大開,迎來一列精雕細琢的馬車。
那馬車緩緩駛入賓客絡繹不絕的丞相府,宮侍從車上搬下一箱又一箱各宮妃子的賀禮,其中又屬林淑妃贈地最多。
十裡長街掛滿了紅綢花掛,人聲鼎沸,鑼鼓喧天,甚是熱鬨。
雲雀街被堵地水泄不通,各個世家女眷的馬車動也不能動,隻能以輕紗遮麵,從馬車上下來,邁著雍容雅步,款款走向丞相府。
人擠人,馬擠馬,錦衣華府的貴公子們不能展現馬上功夫,一個個都頗有風度地為貌美的姑娘開路。
兩條街上酒樓的賓客全坐滿了,周圍看客瞧著滿街賓客,也是嘖嘖稱奇。
“能聚齊這麼多貴客的,除了宮裡和各個皇親國戚的宴會,也就丞相府一家了吧,五小姐仙姿玉貌,家世又這般好,那林孝子,可真是個好運的。”
“顧丞相在朝幾十年,門下學生眾多,三司六部,都有他的勢力,哪怕貴如皇親國戚,也得巴結著他呢,要不然,這五小姐怎麼能連公主都敢惹。”
“伴君如伴虎呐,皇命這玩意多玄乎,古今多少大家,都是一夜間就倒了台的,也不知這顧家,能不能得善終。”
與此處氣氛截然相反的是京西側的景元殿。
穿了兩身單衣都覺得冷。
吳川在台下躬身行禮,“殿下,老夫人托人來問,上次葉姑娘送過來的顧家請帖有沒有收到。”
陸旌合上折子,扔至旁邊,嗯了聲。
“老夫人說,定親宴都是年輕人愛去的地兒,她老人家就不湊這個熱鬨了,讓殿下您代陸家前去。”
吳川說完,身後傳來一道嘲笑聲。
慕南嶼提著兩瓶清酒走來,拍了下吳川的肩:“他要去的話,彆人得當成是搶親的。”
吳川低頭,心想,其實……也不是不可。
另一道門打開,周寒穿了身鎧甲,輕咳一聲,問:“殿下是要去搶親?屬下已集好人馬了。”
慕南嶼嘴角一抽,“訂親而已又不是娶親,著什麼急。”
他悄聲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主子,對顧宜寧那位祖宗,不到最後一刻絕不來硬的。”
周寒沉默著下去。
到門口時撞上一位著急忙慌的侍衛,那侍衛急匆匆跪下,聲音裡是掩不住的歡喜,“殿下,世子,顧林兩家的定親宴,出大事了。”
那人喘了口氣:“定親宴怕是要辦成婚宴了。”
陸旌看他的眼神驟然一變,而後徹底冷了下來。
侍衛連忙收住笑,故作嚴肅地將話說明白:“不是五小姐,是、是相府四小姐和林家的婚宴。”
滿殿人都大喘氣。
雖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五小姐同彆人訂不了婚,就是大喜事。
吳川笑道:“殿下,這下您可以去看看發生什麼了。”
陸旌微哂。
看什麼。
看她因彆的男人而哭哭啼啼掉眼淚麼。
他坐在高位上,玄衣冠冕,輕描淡寫道:“以後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往上報。下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