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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伯臉色不太好,解釋了一番。
原來,主管一方民政的地方官員,之所以能被稱為地方父母官,就在於其權利極大,至少對當地普通百姓來說是如此。
就比如說錢縣令,他作為一縣主官,整個縣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管,從農商賦稅、兵役徭役,到民風治安、治災救災、理斷民訟等等,幾乎沒有什麼是他不能管的。
像理斷民訟就是由他掌管,而一個案子怎麼理、怎麼斷、怎麼判,朝廷律法不可能條條框框把所有情況納入其中,這個時候負責判案的主官他的主觀意識就影響很大了。
也就是說他向著誰,他覺得誰有理,誰就可以贏。
那麼誰有理呢?
可以影響一個人主觀意識的東西有太多,這也是顧大伯為何叫著要遭的原因,因為黃爛牙明顯占了先機,借勢討好了錢縣令,是時錢縣令肯定會有偏向。
本來整個局勢就不利於顧秀才,大家都在同情黃寡婦叔嫂二人,如今錢縣令又先入為主,形勢對顧秀才更加不利了。
“那他大伯,這可怎麼辦?”孫氏惶惶道。
顧大伯搖了搖頭:“隻能靜觀其變。”
另一邊公堂上,黃爛牙正借機跟錢縣令說,因為他大嫂是個弱女子,又受到這樣的屈辱,身心受創,可不可以等下應訟都有他來代答。
錢縣令問了黃寡婦的意思。
黃寡婦點了點頭。
錢縣令也沒為難,就同意了。
這邊,孫氏十分緊張,又有些焦慮。
她捏著女兒的手,時而緊時而鬆:“玉汝……”
顧玉汝拍了拍她的手:“娘你彆慌,先靜觀其變。”
.
審案已經開始了。
負責問案的書吏先是問黃寡婦,由黃爛牙代其回答,將事情詳細經過又說了一遍。
據黃爛牙所言,顧秀才是趁黃寡婦給其端茶送水時,想要強行對她進行逼/奸,因為她不願屈從,趁機高呼,被聽見動靜的馬嬸撞破並救下。
黃爛牙說得格外跌宕起伏。
在其描述過程中,旁聽圍觀的眾人不時發出驚歎詫異聲,要知道人們最是喜歡聽各類狗血豔聞之事,更不用說是在公堂上當眾講訴,簡直是又刺激又驚奇。
大家一邊聽著,一邊驚歎著,間或夾雜著唾罵顧秀才是個敗類畜生的聲音。
等描述完,黃爛牙的眼睛更紅了,黃寡婦壓抑地哭了起來,讓圍觀者不禁更是同情這對叔嫂,罵顧秀才的聲音幾乎壓過了問話聲。
接著是問馬嬸。
馬嬸將當時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諸如同樣的話,這兩天她已經重複了無數次,所以她說得很快。
等馬嬸說完,外麵的罵聲更大了,還有人往裡麵扔爛菜葉子和破鞋的,隻是很快就被衙役們製止了。
此時,場上完全是一麵倒的形勢。
顧大伯和孫氏二人臉色慘白。
……
“顧秀才,你還有什麼話說?”
顧秀才麵露慘色。
其實到了今時今日這種地步,他很清楚自己是說不清楚了,案子這麼快提審,還是當眾公審,黃寡婦又不改口,咬死自己是逼/奸她。
他昨天還能自辨說,來到官府一定能說清楚,可經曆昨日的那場審問,他哪還有這種自信。之所以能撐著站在這裡,是知道家人今天會來,也是知道外麵有無數人在看著自己。
其實顧秀才現在也很恍然,他所學到的聖賢書告訴他清者自清,告訴他世上自有公理在,告訴他白的不會變成黑,黑的不會變成白……
可現在誰來告訴他,公理在哪兒?
為何他明明沒做過的事,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做的?
顧秀才慘笑,麵如死灰:“我沒什麼話想說,我就想說我沒做,沒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
“還有——你為何要害我?”
說到這句時,他看向黃寡婦,眼中寫滿了憤怒。
“顧某與你從未深交過,僅知你是寡婦身,喪夫,有一女要養活。曾經,你被歹人調戲,顧某路過撞見,還曾出手相助。除了那次外,言語交談也僅隻是茶水之事,交談不足十數,本是路人,無仇無怨,又無利益侵害,你為何要害我?”
顧秀才站著。
他是秀才出身,可見官不跪,雖如今淪落如斯田地,到底功名還未被剝奪,所以他是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