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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雙望過來的瀲灩美目, 齊永寧心中微微錯愕。
錯愕之後,是讚歎。
這才是顧玉汝,不管什麼挫折困難都無法擊倒的顧玉汝!
她看似柔弱順從, 實則自有堅持。
若換做尋常女子,在經曆父喪、母死, 戰亂、家破人亡, 甚至妹妹的背叛, 這每一個坎都不好過,可她每次都能堅強走出來,甚至蛻變得越來越讓人移不開眼。
若說前世成親之前,他對她是從小的執念,是根深蒂固的責任,她應該是他的妻,從小他就知道是這樣。
可成親之後, 隨著時間逐漸的過去,經曆的事越來越多,他反而對她越來越在意,可偏偏這個時候, 他發現她對他越來越冷淡了。
不再有婚前的含羞帶怯,不再有小女兒家的忐忑,作為一個男人, 齊永寧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是因為顧玉芳?還是因為那個死了的男人?還是因為後來他因為局勢所迫, 其實也是心存試探她納的那兩個妾?
他太忙了, 他疑惑在心卻根本沒時間去細想,時間久了,這就成了一種無法訴之於口的陰暗。
他走得越來越高,人人都稱讚他們夫妻和睦, 神仙眷侶,齊永寧表麵不說什麼,轉頭看著她平靜的眉眼,一種淡淡的惆悵在心頭。
到底因為什麼?
他找不出答案,他隻能將此歸咎於是因為顧玉芳,也可能是因為那個死了的男人,這一絲絲陰暗被他埋在心頭,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蔓延成了災。
此時那一絲陰暗,在他看到這雙眼睛時,又冒了出來。
他心裡又怒又嫉,反而朗笑了一聲:“既然汝兒想下棋,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又如何?”
顧玉汝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西興堰橫跨於運河之上,全長約有二十多丈。
若是不看運河裡的水,以及密布在其下幾個供以蓄水泄水的孔洞,隻看整個堰壩外形,仿若是一麵嵌著城門的城牆。
堰體下部是用黑青色石頭建造,往上是黑色火磚,在堰體的正上方還有兩層堰樓,經常有官兵從上往下俯視巡邏,用以維護河道上的秩序。
此時最上麵一層,一個身穿山文甲頭戴紅翎兜鍪的中年軍官麵色極為難看,正怒視著麵前與他同樣裝束的邵元龍。
“這西興堰乃我管轄範圍之內,邵千戶帶人來查檢,是不是管到了不該管的地方?”
邵元龍也不怵他,拱了拱手道:“實在是事發突然,還請趙千戶海涵。”
海涵?海涵個屁!
可邵元龍有正當理由,他還真不能置若罔顧,不然若真讓倭寇混入臨安,一百個他都不夠死的!
“那還望邵千戶從快從速,此地不同他處,過往行船很多,若是造成大量堵塞,引得民怨沸騰,我們也擔待不起。”
“趙千戶不用擔憂,邵某知道輕重。”
等邵元龍帶著人走後,趙千戶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他手下一個軍官見此,小聲道:“大人,是他要查檢的,真若引起民怨,也是他擔責任。可大人想想,若是真有倭寇通過這西興堰混了進去,到時候可是咱們擔責任,不如就讓他查,他查得越仔細越好,反倒給咱們省事了。”
其實趙千戶之所以會大怒,是覺得邵元龍竟然把手伸到他的地盤來了,此時經由手下提醒,看似他失了些許麵子,但卻不是沒有受益,何樂而不為?
“你說的好,就讓他去查!”
……
外麵,邵元龍憂心忡忡地看著下方河道擁堵了大半水麵等候查檢的船隻。
趙潛其實說得沒錯,這地方不同他處,短暫擁堵還能維持,若是擁堵時間過長,就不提民怨,恐怕臨安那邊都會派人來過問。
我也隻能給你爭取一日時間,隻望你能趕得及。
他在心裡默默道,歎了口氣,帶著人下去了。
既然說要查檢,總要做出個樣子。
天很快就黑了,可河道上卻並不平靜。
前方等待查檢的船隻還在繼續,後方駛來的船隻卻越來越多,漸漸抱怨聲越來越多,有些人經常在運河上走,還從沒見過西興堰能堵成這樣。
可提到有倭寇混入,船上的人們也都人人自危,畢竟倭寇的危害是個人都能明白,所以短時間內還未掀起太大的風波。
一夜過去,東方啟明。
此時已經有人察覺出異常,光見查檢,查來查去卻不見船隻通過,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趙千戶隻逍遙了一夜,第二天就有人找上了他。
不光有手下的稟報,還有過往船隻通過人往他這邊遞話詢問,他意識到了不對,去找邵元龍。
可一時之間,他竟沒找到邵元龍,一直到中午,邵元龍才出現在他麵前。
此時趙千戶早已是勃然大怒。
“邵元龍,還望你給我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