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回到彆墅時,夜已經深了。
剛把機車停在彆墅門前,便聽見裡麵傳來陣陣無休無止的爭吵聲,夾雜著水杯摔碎的清脆聲響。
沈放站在院子裡,看了眼客廳亮著的冷色調燈光,冷笑一聲。
看來他那個父親今天回來了。
吵了五六年,真不知道有什麼好吵的。明明彼此都知道二人間有龐大的利益往來,根本不能輕易離婚,不是嗎?
沈放懶得再進去,轉身騎上機車去了自己在外租的小公寓。
公寓不大,不過是他不願回家時能有個去處罷了。
將鑰匙扔在桌上,沈放用力倒在床上,意識混亂。
躺了一會兒,直到肚子叫了,才發現自己今天一整天沒有吃飯。摸了摸口袋,碰到了那個已經涼透的三明治。
沈放擰眉,打開吃了幾口。吃著吃著,不覺就想到今天在俱樂部,薑斐撞到她懷裡的那一幕。
女孩身上的清香不是香水的濃鬱甜膩,而是淡淡的梔子花香,還有她那時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說“進球”的雀躍目光。
甚至包括她搶過他手中的煙,自己吸了一口,卻被嗆到憋紅了臉的模樣,還有最後明明滿眼關心,卻又不甘心地將三明治塞到他手上的模樣,都很生動。
什麼時候,那個“花瓶”變得有靈魂了呢?
沈放思索著,下秒猛地清醒,後背升起一層冷汗。
他在做什麼?想薑斐?
怎麼可能,從小到大,她身上“童養媳”的稱呼,是他被人嘲笑的汙點。
沈放皺了皺眉,將沒吃完的三明治扔到垃圾桶中,掏出手機,撥出那個自己能倒背如流的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才接通,阮糖那邊很安靜,聲音帶著些軟糯:“喂?”
沈放笑了笑,聲音有些緊張:“在乾嘛?”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電?”阮糖低低抱怨。
“這麼晚還在忙?”
“當然,”阮糖軟軟地輕哼一聲,“誰像你這個大少爺,什麼都可以不用做,我課程有些不懂,等宋硯打工結束……”
“明天有事嗎?”沈放語氣微有冷硬,提到宋硯他就滿心煩躁。
可是,他還是想見她。
阮糖沉默了幾秒,低聲道:“明天,我還要幫家裡忙。”
沈放也頓了頓,心中的緊張逐漸鬆懈,沒有說話。
“抱歉啊沈放,”阮糖在那邊輕聲道著歉,“家裡是真的有事……”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沈放再次打斷了她。
“嗯?”阮糖不解。
“想去的地方。”沈放又耐心地重複一遍。
阮糖認真地想了想:“遊樂園啊,女孩子都愛去遊樂園……”
遊樂園。
沈放沉吟了下:“好。”
他已經想過了,他沒有辦法真的對待薑斐像對待阮糖一樣耐心又溫和,那麼隻能將她當做阮糖了。
去遊樂園,雖然心裡不願,但仔細一想,就當為以後和阮糖一塊兒去排練了。
至於剛剛想到薑斐,隻是一瞬間的見鬼罷了。
……
另一邊,準備卸妝睡覺的薑斐聽著係統說沈放的好感度又在波動,順口問道:“漲了?”
【係統:降了5,又回到了10好感度。】
薑斐:“……”
她可真討厭不乖的人。
手機響了一聲,是沈放發來的微信:明天上午十點,遊樂園門口。
薑斐想了想,利落地回了個“好”。
第二天一早,薑斐換上一身休閒服,帶著碩大的遮陽帽,特意晚了十五分鐘才出現在遊樂園。
果然,她剛到,就看見沈放騎著機車姍姍來遲,沒有因為遲到產生半點歉意。
總是這樣,對於原主的等待,沈放從沒有愧疚過,早已經習慣。
而在看清沈放身上穿的衣服時,薑斐沒忍住笑了下——他穿著黑色休閒服,與她身上的這件,倒像極了情侶裝。
隻是少年的眼下黑眼圈有些重,看來昨晚沒睡好。
沈放顯然也發現了情侶裝這點,皺了皺眉:“這隻是巧合,約你到這裡,隻是因為你答應之後接近宋硯。”
薑斐的臉色白了白,安靜地垂眸:“我知道。”
沈放看著她突然失去神采的目光,心微凝,很快又反應過來:“還不進去?”
說著率先朝遊樂園內走去。
“誒!”薑斐喚住了他,從包中拿出一團飯包,“你還沒吃早餐吧?今早阿姨多做了些。”
沈放一頓,看了看飯包又看了看她,她眼中的神采似乎又回來了些,帶著點期待。
他鬼使神差地將飯包接了過來,又嘴硬解釋道:“遊樂園不許帶吃的。”
薑斐眉眼一彎笑了出來。
沈放呼吸一緊,三兩口解決了飯包沒好氣道:“快進去,在這裡等著被人圍觀嗎?”
說是圍觀並不為過,少年瘦削英俊,少女高挑明媚,怎麼看都好看。
薑斐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跟上前去。
也算體會一下人間的“樂子”。
遊樂園多大同小異,旋轉木馬、碰碰車前,家長帶著孩子在排隊,刺激項目傳來陣陣尖叫聲。
沈放看了眼身後跟著自己的薑斐,惡劣地笑了下。
這樣嬌貴的大小姐,她既然想來,自然要玩個“痛快”。
“我們去玩那個。”沈放提議。
“嗯?”薑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過山車。
據說是全亞洲最高最長的過山車。
薑斐垂眸,她自然不把這點距離看在眼中,不過原主似乎……有些恐高。
而沈放,對原主從來都不了解。
“沈放……”薑斐為難地看著他,臉色微白。
“就玩那個了!”沈放見她遲疑,更是揚眉吐氣,大步朝快速通道走去。
二人緊挨著坐著,身上綁著安全帶,身前是安全杠。
薑斐心中歎氣,她竟然淪落到這麼矮的高度都需要被層層保護的地步了。
過山車徐徐啟動,一點點地往最高處衝去。
薑斐死死咬著唇,臉色發白。
沈放則轉頭看著她的臉色,原本憋悶的心裡終於舒服了。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他無關。
然而下秒,過山車停在最高處,而後突然朝下俯衝而去時,沈放隻感覺自己的手背上覆上了一隻柔軟冰涼的手。
那隻手很白,手指修長如美玉,掌心卻出了一層冷汗,正緊攥著他的手,如抓住此時唯一的依靠。
沈放愣了下,不覺看向薑斐。
她正緊閉雙眼,死死抿著唇,臉色蒼白,長發被吹到臉畔,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不知多久,耳邊的風聲漸漸緩和,沈放才反應過來,猛地將她的手甩開。
薑斐也怔怔地睜開眼,過山車漸漸停了。
她轉頭看向沈放,又看向二人的手,耳根一紅:“抱,抱歉。”
沈放看著她羞赧的模樣,擰了擰眉,麵前的安全杠抬起,他飛快下去,而後輕輕吐出一口氣。
工作人員在門口熱情道:“歡迎下次光臨。”
沈放轉頭看了眼跟著自己出來的薑斐,沉吟片刻,惡劣道:“怎麼樣?很好玩吧。”
薑斐抬頭看著他:“你喜歡嗎?”
沈放假笑道:“當然,喜歡極了。”
薑斐抿了抿唇,低頭沉默了兩秒鐘,而後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以後,我也會喜歡的。”
沈放一愣。
以前的薑斐從不會說這種話。
現在的她怎麼……
而且,剛剛她怕的眼睛都不敢睜開、掌心一片冷汗的模樣還在眼前,卻說喜歡?
唬誰呢?
沈放輕哼一聲,再不多說,轉身便朝前方走去。
身後卻久久沒跟上來腳步聲,沈放擰眉,剛要轉頭,一股冰涼香甜的味道傳來。
他怔了下,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薑斐眯著眼睛對他笑的粲然的臉頰,而後才是湊到自己嘴邊的冰激淩。
“我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沈放後退半步。
“這個不是很甜,”薑斐笑道,“香草味的,甜味不重。”
說著,她再次湊到他唇邊:“你嘗嘗。”
沈放還想後退,唇上卻已經沾了奶油,他抿了抿唇。
的確,不是很甜。
卻並不覺得奇怪,薑斐了解他的喜好,這……其實很正常。
“我們去坐船吧。”薑斐將冰激淩塞到他手中,便朝一旁的湖邊走去。
沈放看著手中的冰激淩,明明冰涼的小東西,卻有些……燙手。
“喂!”不遠處,薑斐回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