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人又在說著以前這裡發生過的事情,哪個車手曾經掉到山坡下,車毀人亡,哪個車手機車失控,人在地上摩擦出十餘米……
薑斐也隻安靜的聽著,約莫半小時後,嗡鳴聲再次響起,由遠及近而來。
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
直到兩輛機車劃過光影,一同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人群開始沸騰。
最後一道彎。
沈放的車是紅色的,薑斐看著他被另一輛車逼到了路內,如今唯有速度放緩才能繞過最後一道彎。
就在所有人以為沈放輸定了時,他突然便加速了,而後車身微晃,整輛車近乎貼著地麵,輪胎沿著路邊旋轉著,隻差幾厘米,就要衝下陡峭的山坡。
他越過了那道彎。
也超過了另一輛車。
沈放贏了。
尖叫聲、口哨聲還有無數機車狂熱的喇叭與嗡鳴聲同時響起。
兩輛車逐漸停了下來。
沈放正被人圍著抬了起來,高高拋起又落下。
直到狂歡散去,沈放看了眼之前薑斐的位子此時早已經空無一人,諷笑一聲,拿起頭盔就要離去。
轉身的瞬間,看見身後站著的人時一愣。
薑斐正站在那裡,眼眶微紅,長發被風吹著,散亂在臉頰旁。
沈放皺眉:“你沒……”
話沒說完,薑斐走到他麵前,拿出紙巾默不作聲的擦拭著他額頭上的汗。
沈放一愣。
薑斐低著頭,又道:“把袖子挽上去。”
“什麼?”
薑斐索性自己上前,輕輕挽起他的袖子。
沈放的手肘處,有一大片磨傷的血痕,還在不斷地往外滲著血。
薑斐拿出剛剛從休息區買來的雙氧水,用棉棒一點點蘸著,清理著傷口。
沈放垂頭望著她,心臟又開始變得煩躁。
他以為她走了,她卻依舊在這裡。
沒有人注意到的傷,她卻都看在眼裡。
手肘很痛,可她碰過的地方又酥酥麻麻的,又帶著點灼熱。
薑斐用紗布小心地纏住傷口,而後抬起頭,剛好迎上沈放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沈放猛地轉頭。
薑斐笑了下,又想到什麼,從包中拿出一塊巧克力遞到他嘴邊:“你今天沒怎麼吃飯,先吃塊巧克力吧。”
沈放眉頭緊鎖著,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巧克力,良久手指動了動。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難聽的聲音:“我還以為沈少爺帶來的人是誰呢,原來是你那童養媳啊!”
沈放身形一僵,臉色黑了下來。
他厭惡自己剛剛因薑斐而生的恍惚,更……討厭“童養媳”這三個字。
這三字,就像童年陰影一樣,是他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被人嘲諷的汙點。
而說這話的林海,更是他從小到大的對頭。
薑斐手裡仍拿著巧克力:“沈放?”
沈放心裡一亂,“啪”的一聲將巧克力打落到一旁:“我不餓。”
巧克力孤零零地掉在地麵上。
薑斐臉色一白。
沈放看了眼她的神色,攥了攥拳,轉身就要離開。
“彆走啊,”林海攬著自己的女伴攔住了他,朝薑斐掃了一眼,“把童養媳自己扔在這裡?沈少爺不懂憐香惜玉啊?”
沈放冷冷地睨他一眼:“還有事?”
“倒沒什麼重要的事,”林海嗤笑一聲,“聽說沈少爺贏了比賽,來祝賀祝賀,順便,還想切磋切磋。”
沈放望著他,眼裡是無聲的嘲諷:你也配?
林海臉色一惱,卻很快又笑開,朝薑斐看了一眼:“這不是看沈少爺難得帶著自己的未婚妻來,我剛巧也帶了女伴,一塊比比啊。”
周圍逐漸安靜。
誰都知道,沈放飆起車來根本不要命,比賽時根本沒幾人敢坐在他後座。
沈放皺了皺眉,看著林海,又看向一旁臉色蒼白的薑斐,諷笑一聲就要離開。
“沈少爺是不敢了?”林海嘲諷一笑,“你要是在我跟前承認你是懦夫行為,你心甘情願認輸,今天這事就結了。”
他說著,走到沈放麵前,聲音低了下來,“聽說,不隻是你和你童養媳從小有婚約,你爸媽也是這樣啊!”
沈放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林海,眼中滿是怒火。
林海身後的幾個跟班謹慎地盯著他。
沈放嗤笑一聲,環視一周:“不是比賽嗎?”
他的目光從薑斐身上一掃而過,而後看向一旁,“去把陳冰叫……”
他沒指望薑斐能和他比賽。
“沈放!”薑斐突然打斷了他。
沈放眉頭緊鎖:“不想待在這兒就去一邊……”
“不用陳冰,”薑斐看著他,而後坐到他的後座,“我陪你。”
沈放一頓,擰眉看著她:“我不會保證你的安全。”
薑斐輕輕笑了笑:“我相信你。”
場子再次熱了起來。
薑斐頓了下,身子微微前傾,抓住沈放後背的衣服。
沈放身體一僵,後背一陣女孩的暖香,還有背上那細微的感覺。
“你想被甩出去?”沈放側頭,聲音在頭盔裡很沉悶。
“嗯?”薑斐不解。
沈放攥著把套的手緊了緊,終道:“抱住。”
比賽開始了。
在周圍的嘈雜聲中,車瞬間衝了出去。
沈放能清晰地感覺到薑斐環著他的腰身,頭貼在他的後背上的溫熱,她一動不動的靠著他。
她說,她信他。
她也是這樣做的。
就像與他完全合二為一一般,如果不是身後緊擁著他的女孩的身子,他恍惚覺得,隻有自己一個人。
風迎麵拂過,帶著淺淡的馨香。
沈放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父母聽說他在這裡時,滿眼的憤怒與失望,阮糖覺得這裡可怕。
可隻有在這裡,他才會覺得自己的存在仍有些價值,才會難得酣暢淋漓的輕鬆。
為什麼……會是薑斐,一聲不吭地關心著他的身體,坐在他的身後,對他全身心的信任?
不知多久,沈放率先衝過了終點線,周圍一片歡呼聲。
沈放將車速逐漸放緩,卻沒有停下,直接駕車離開了這裡。
莫名的,想要將此時的感覺延長的再長一些……
薑斐始終抱著沈放的腰身,靠著他的背。
直到機車徐徐停在彆墅區門口,薑斐才回過神來,沉默良久,鬆開了摟著沈放的手。
沈放隻覺得身後一涼,薑斐已經下了車。
沈放看向她,此時才發現,她的臉色很平靜。
他皺了皺眉,遲疑一秒鐘:“你不怕?”
“嗯?”薑斐怔了怔,老實地點點頭,“怕。”
沈放:“那你……”
薑斐安靜地笑開:“不過,如果我不跟在你身邊,你萬一出了事,我更害怕。”
沈放怔住,呼吸一緊,呆呆地看著她。
薑斐微微低下頭:“你公寓的燈,已經換好了,暖色調的,不會太冷冰冰的。還有,”她低頭從包中將藥和紗布拿了出來,“彆忘了上藥。”
說完,她轉身就要朝彆墅走去。
“薑斐。”沈放喚住了她。
薑斐不解地回頭。
沈放抿了抿唇,就像之前的煙霧、荔枝糖一樣,他突然想知道,今天是什麼味道。
然而下秒,他猛地想起剛剛那塊被他揮落到地上的巧克力,繼而反應過來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可笑,臉色一寒,道了聲“沒事”,駕車離開。
薑斐聳聳肩,緩緩笑開。
沈放好感度:35.
……
天色尚早。
沈放回到公寓時,桌上仍放著薑斐今早送來的早餐,隻是早已經涼透了。
他安靜坐在沙發上,沒有碰早餐,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憶著薑斐眼圈通紅地替他處理傷口、摟著他的腰的畫麵。
他的本意,明明是希望能將她嚇得離自己遠遠的,彆再糾纏著自己,最好去糾纏宋硯。
可是為什麼……事情卻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
她分明也是害怕的,卻不像阮糖的懼怕一樣,讓他滿心冰冷。
薑斐的怕,反而惹得他心裡酸酸澀澀的。
她說,她是怕她不在他身邊時,他受傷。
窗外的夜幕漸漸降臨。
沈放煩躁地起身,順手開燈。
暖色調的燈光照亮了客廳。
沈放頓住,抬頭看著頭頂的燈光,薑斐今日換的。
比起以前慘白的燈光,的確不那麼冷冰冰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沈放猛地回過神來,收回目光,拿出手機,而後怔了下。
屏幕上寫著“阮糖”二字。
他頓了頓,才緩緩接起:“喂?”
“沈放,我今天忙完了,”阮糖雀躍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你今天沒有去飆車吧?”
沈放抓著手機的手一緊,幾乎飛快應:“沒有。”說完心中莫名一虛。
“那就好。”阮糖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又去了呢。”
“怎麼會,”沈放垂眸,低聲道,“隻是今天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說完,他飛快斷了通話。
為什麼,他會不敢讓阮糖知道他和薑斐一起出去?以前明明從不在意這一點……
另一端,阮糖詫異地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心裡浮現淡淡的委屈。
沈放……還從沒主動掛過她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假期”很快結束了,薑薑也快換地圖了。】
今天是一個發生了很多事的日子。
祝福每一個人,好好吃飯,好好工作,好好學習,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