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好感度:30.
薑斐靠在他懷中,唇角微勾。
這一晚,容舒不知自己是如何睡著的。
隻是第二日醒來,天色早已大亮,昨晚將他的外裳褪下,抱著她一同睡去的薑斐早已不見了蹤影。
容舒眯眸,她離開了?
可這個念頭方才升起,便被洞口氣息不穩的聲音打斷:“你醒了?”
容舒轉眸,看向洞口。
薑斐正站在那裡,身上一件單薄的外衣,鼻頭凍得通紅,唇卻極為蒼白,雙眼帶著驚喜。
她走進山洞:“我去周圍找了找,找到了一條通往山崖上的小路,等你身體好些,我們便離開這裡。”
容舒看著她,不覺垂眸看向她的手,那裡仍有一道極深的血痕。
他舔舐了下牙齒,似乎仍能嗅到唇齒間的血腥味。
薑斐察覺到他的目光,同樣低頭看來,而後神色微慌,抿了抿唇不自在道:“我方才去找路時,手不小心在枯枝上刮了一下。”
容舒望著她,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昨晚……”
“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薑斐幾乎立刻打斷了他,耳根通紅。
容舒凝眉,聽著她竭力否認昨晚的一切,心中竟生出幾分不悅,終一言未發,轉眸看向一旁早已熄滅的火堆。
二人在山崖底待了七日七夜。
第八日,容舒的身體好轉,薑斐半扶半背著容舒走上了她發現的那條山路。
山路極窄,僅容一個人走過。
薑斐以藤條將自己與容舒綁在一起,自己在前,容舒則伏靠著她的後背,跟在她身後。
起初道路和緩,二人走的還算順利,隻是越往上走,山路便越發陡峭,如通往天上的路一般。
薑斐抿著唇,一聲不吭的向上攀爬。
容舒望著她,他越發看不懂自己一眼看上的這味“藥材”了,沒有藥材如她一般,如此固執,又耀眼。
瘦弱的背,連抱著幾塊柴都極為吃力的模樣,卻承受了半個他的重量,一步一步地爬著山路。
容舒凝眉。
本以為滿足了好奇心便罷了,而今看來,似乎更好奇了。
不知多久,山路的儘頭終於近在眼前。
薑斐鬆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笑看著容舒安慰道:“容公子,我們馬上就沒事了。”
容舒仍盯著她,沒有說話。
迄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自然不會讓自己出事。
二人自清晨開始攀爬,登上山崖頂的時候,已是黃昏。
薑斐將藤條扔了,吃力地攙扶著容舒朝山腳下走去,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山腳下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不時有人看向二人。
當宅院出現在不遠處時,容舒眯了眯眼。
——宅院的大門大開著,像是在等待著歸人。
身邊的女人看著遠處的宅院,腳步逐漸放緩。
就在容舒疑惑時,她的身子突然朝前倒去。
容舒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肩頭,此刻方才發現,薑斐的臉色白得異常,唇似乎要被咬出血一般,額頭儘是冷汗。
“你……”容舒怔了怔,驀地想到什麼,垂眸看向她的左腿膝蓋,鮮紅的血跡染濕了白裳。
她一路上,便是這樣熬下來的?甚至還背著一個他?
從來都不是不知疲倦,隻是在忍耐罷了?
容舒頓住,好一會兒俯身將她橫抱起,卻在朝前走時腳步停了下來。
前方,宅院門口,形容慘白的少年正站在那裡,直直看著他們,渾身縈繞著死氣沉沉的氛圍,在看見他懷中的女子時,終於有了細微的光芒。
他一直堅信著,她沒有死。
她還活著。
如今,她回來了。
雲無念抬腳朝那邊走去,下瞬腿卻軟了下,險些跌倒。
他很快鎮靜下來,站定在容舒跟前,伸手便要將薑斐接過來。
容舒垂眸,雲無念的十指指尖仍血肉模糊,想必是找人時傷的。
“我送她便好。”容舒頷首,便要避開雲無念的手。
可雲無念卻又攔了下來,緊抿著唇,仍固執地伸著手,目光陰冷地望著他。
全然不像一個正在曆劫的……至高無上、無情無欲的仙尊。
容舒半眯雙眸,迎著雲無念的目光,心中陣陣不悅。
察覺到自己情緒變化的容舒心中一驚,不過隻是一時興起而已,他沒必要如此真情實感。
容舒倏地笑開,隨意將懷中的女子交到雲無念手中,轉身離開。
雲無念的手因疼痛瑟縮了下,卻仍用力抱住了她。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薑斐,看著她臉頰上的細小傷口,手上的擦傷,掌心的劃傷,還有左膝那一片血跡,手輕輕顫抖著。
良久,數日未曾言語的雲無念,終於開口,沙啞地低喚著她:“薑斐。”聲音繾綣。
……
薑斐再醒來,是在自己的內寢,頭頂是熟悉的帷幔。
身上的傷口都已處理好,手被人輕輕握著,曖昧地十指緊扣。
薑斐順著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看去,正迎上雲無念的目光,他正不安地望著她,眼眶微微凹陷,雙眼熬的通紅。
“小無念?”薑斐笑了笑,輕抬了下手,便要將二人十指緊扣的手鬆開。
雲無念卻驀地用力抓住她,眼神惶恐不安。
薑斐擰了擰眉,微微揚了揚眉:“小無念莫不是吃錯藥了?”
雲無念的唇顫了顫,隻輕輕喚她:“薑斐。”
“嗯?”
“薑斐。”
薑斐沒應。
雲無念也不在意,低下頭去,再次道:“薑斐。”
嗓音微哽。
“以前讓你叫,你偏不叫,如今倒叫上癮了,”薑斐輕哼一聲,靜了一會兒方道:“去將我衣箱中的那個木盒拿來。”
雲無念緩了良久,方才鬆開她,轉身將木盒拿了過來。
薑斐打開木盒,拿出一張紙遞給雲無念。
雲無念看了一眼,是柳安城中一處府邸的地契。
“知道這裡嗎?”薑斐慢悠悠問道。
雲無念點點頭,他曾路過多次。
薑斐又問:“覺得如何?”
雲無念不解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薑斐笑了笑:“給你了。”
雲無念怔怔望著他。
“這是我為你置辦的,往後你娶妻生子總得有個住處。”
雲無念抓著地契的手劇烈顫抖了下,好久才艱澀道:“這是何意?”
“嗯?”薑斐反問,而後認真解釋道,“你我相伴多年,我豈能什麼都不給你,往後這便是你的府邸了,想娶林姑娘也好,看上哪家姑娘也罷……”
雲無念看著她認真的神情,隻覺自己心臟陣陣瑟縮地疼,疼得他呼吸都越發困難,眼前忽明忽暗,陡然大聲道:“我是你的童養夫。”
所以不要把他推給彆人了。
薑斐被他打斷了話,安靜了下:“可你不是不想當童養夫?”
雲無念被她的話堵得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薑斐笑了笑:“你且安心,往後你若願意,可以喚我一聲阿姊。”
雲無念身形搖晃了下。
阿姊。
她總能說得如此輕易。
下刻,雲無念陡然朝她靠近,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麼一般,湊到她麵前,笨拙地想要去吻她的唇。
薑斐朝後避了避。
雲無念撲了一空,蒼白的唇動了動,低聲呢喃:“沒有彆人的味道了……”
薑斐擰了擰眉,而後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大抵是回應她那晚說他身上有旁人味道這番話。
“那又怎樣?”她隻故作不解。
雲無念看著近在眼前的她,一字一頓道:
“我是你的童養夫。”
“所以?”
“我想與你成親。”
“嗯?”
雲無念又道了一遍:“我想和你成親。”
薑斐挑了挑眉,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道:“好啊。”
“我早已不是當初……”雲無念仍要說什麼,下瞬怔住,不可思議地看著薑斐:“你說什麼?”
薑斐望著他:“我說,好、啊。”
雲無念好感度:90.
……
七日後。
薑斐緩緩走到一處陌生的宅院前,叩響門扉。
不多時,院內傳來腳步聲,容舒出現在門口,眉眼淺笑如初:“薑姑娘?”說著側了側身子,“請。”
“不用了,”薑斐忙道:“我來,隻是想看看容公子傷勢如何,感謝容公子當初在山崖上救我之情……”
“薑姑娘客氣了,”容舒看著她,目光不覺掃過她的唇,落在她的掌心,仍能看見那道橫亙在掌心的傷痕,“應當是我多謝薑姑娘才是。”
薑斐笑了笑,頓了好一會兒,自袖中拿出大紅喜帖:“我要成親了,容公子若不嫌棄的話……”
容舒臉上的笑微僵,緊盯著她手中的喜帖,沒有說話。
“容公子?”
容舒回神,沒有接請帖,隻看著薑斐:“薑姑娘,在山崖下,那晚,真的什麼都未曾發生嗎?”
薑斐臉色微白,耳根卻紅了紅,卻仍搖搖頭:“什麼都沒發生。”
容舒眯了眯眸,她的眉眼依舊鮮活。
他想,之前他說“她的鮮活不刺眼”,他錯了。
此刻她的鮮活,很刺眼。
許久容舒笑了起來,伸手接過喜帖:“好,我定會前往。”
薑斐笑開,輕輕點點頭,轉身的瞬間眉梢微揚,徑自離去。
容舒仍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良久收回目光看著手中鮮紅的喜帖。
成親嗎?
他好不容易起了興趣,豈會輕易舍棄?
更何況,即便他沒了興趣,她也合該是他千金樓中的一味藥。
容舒掌心翻轉,手掌上空浮現一粒赤色丹藥,丹藥周圍縈繞著紅色的光霧。
忘憂草上每日第一滴凝露與血淚煉製而成的忘情丹。
本打算雲訣曆劫後,薑斐大慟時給她,讓她安安生生地當自己的“藥材”,自己也省了剜去她的心了。
而今看來……
但願辛豈不要來的太遲。
也但願,雲訣這場劫難,能在成親前結束。
否則有些事,他不介意親自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