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女聲夾雜著哽咽, 在喜宴上響起,輕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也成功打斷了雲無念接下去的話。
還是來了。
薑斐垂眸,心中輕笑一聲。
雲無念循著聲音朝門口看去, 在看清站在那兒的女子時神色一頓。
那女子的眉眼, 與林凝煙竟如此相像。
或者說, 林凝煙像她。
宛若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唐飛燕看著穿著喜服的雲無念,眼圈越發紅了, 迎上他看陌生人的神情, 腳步逐漸停住,輕聲道:“師尊, 是我, 我是燕兒啊!”
燕兒?
雲無念身軀一震,腦海再次冒出混雜的話。
“師尊, 燕兒真的很喜歡你。”
“師尊, 燕兒一定好生修煉,成為配得上你的人!”
“師尊……”
雲無念臉上的血色驟然抽離, 頭痛欲裂, 如同平白多出許多根本不屬於他的記憶一般。
無念山。
仙修。
唐飛燕。
曆劫。
……
煙兒,燕兒。
原來,從沒有煙兒,隻有燕兒?
雲無念的手死死攥成拳,輕輕顫抖著,身體裡似有什麼在呼嘯著想要衝出來一般。
“咳。”他驀地悶咳一聲, 喉嚨冒出一股溫熱的腥甜。
屋外驟然一聲雷聲響起,陰雲翻滾。
辛豈嘲諷地望著雲無念的反應,良久收回目光看向薑斐:“斐斐,這就是你要嫁的人嗎?”
薑斐看向他, 眼中是明晃晃的嘲諷,仿佛在說:你也配說這種話嗎?
辛豈望著她的雙眸,心中一痛。
是他給了唐飛燕雲訣的下落,可是此刻,看著薑斐的雙眸,他卻開始痛恨自己了。
他讓她再一次重溫了噩夢——那場新婚之夜,他因為唐飛燕,而殺她證道的噩夢。
“斐斐……”辛豈的聲音不覺低了下來。
薑斐卻一言未發,轉身走到雲無念身側,看著他的身軀因為疼痛而輕輕顫抖的模樣,許久道:“小無念。”
雲無念在聽見這聲低喚時驟然僵住。
“小無念”三字,從那一片混沌中衝了出來,帶著低婉與擔憂,如一點清明注入混雜。
雲無念本痛苦的眸逐漸平靜下來,眼前是一雙熟悉的眉眼,嫵媚的眼尾,今日勾了細致的紅妝,越發嬌美。
薑斐。
雲無念隻覺腦海中的聲音漸漸遠去,隻留下眼前人。
他伸手輕輕撫向薑斐的臉頰:“薑斐?”
薑斐笑了笑:“是我。”
雲無念頓了頓,再次道:“薑斐。”
“嗯。”
雲無念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滿眼粲然:“薑斐。”
薑斐望著他的笑,自小到大,雲無念都是疏淡的性子,從未這樣笑過。
她仍舊點點頭:“嗯。”
雲無念緩了緩,神色再無異樣,低聲道:“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薑斐頷首,他頭頂的好感度在緩慢而堅定的上升著。
雲無念看了眼手中的紅綢,溫柔淺笑道:“隻差夫妻對拜了。”
“嗯。”
“我們繼續。”
“師尊!”唐飛燕滿眼錯愕地看著他,眼中積蓄滿了淚水,“你忘了燕兒了嗎?還有無念山,師叔師兄們,你都不記得了?”
師尊曾說,他無情無愛,要她放手,可他怎能……在人界迎娶旁人?
辛豈臉色僵青,身上的魔氣越發紊亂,意識都逐漸混雜起來。
不該是這樣。
雲無念應當在看見唐飛燕時便毀了婚約,就像他當初曾在新婚之夜傷了她一樣。而不是繼續成親。
他為何、為何沒有?
隻有一旁的容舒仍端坐在座椅上,神色不明地看著幾人。
雲無念看向唐飛燕,語調平和:“這位姑娘,我並非你師尊,也不曾認識你,”說著,他看向辛豈、容舒,“若幾位誠心前來喝杯喜酒,便留下,若不是,便自行離去吧。”
語畢,雲無念看向薑斐:“我們對拜。”
儐相早已趁亂逃離,於是雲無念親自道:“夫妻對拜。”
說完,他一手抓著紅綢,輕輕後退半步,便要躬身拜下。
辛豈神色陰沉,墨發無風亂舞,剛要上前阻止。
唐飛燕突然作聲:“師尊!”聲音沙啞,隨後是長劍出鞘的風吟之聲。
一番動靜打斷了薑斐與雲無念正要交拜的動作。
二人朝她看了過去。
唐飛燕手中的長劍正橫在自己白皙的脖頸前,劍身彌漫著淡淡的光霧:“師尊,我想和薑姑娘談談。”
她的眼圈依舊通紅,聲音卻已明顯冷靜下來。
雲無念皺眉,攥著紅綢的手一緊。
薑斐望著唐飛燕“自刎”的姿勢,沉吟了會兒,頷首道:“好啊。”
裡間。
薑斐率先走進,轉身看向跟在後麵、怔怔望著她身上的嫁衣出神的唐飛燕:“唐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唐飛燕陡然回神,隻覺眼前如火的嫁衣灼了人眼,她逼著自己轉移開目光,聲音很輕:“我從未想過,再見到薑姑娘,竟會是在此等境遇下。”
薑斐笑了笑:“我也未曾想到。”
唐飛燕抿了抿蒼白的唇:“薑姑娘的靈根已毀?”
薑斐頷首:“是啊。”
唐飛燕的神情有些怔忡,好一會兒語氣添了幾分柔緩:“薑姑娘是個堅強的人。”
她若是靈根毀了,自問不會做到如薑姑娘一般,更何況……是被自己心愛之人親手毀的。
薑斐這一次隻笑不語。
唐飛燕默了默:“可是薑姑娘,你可知師尊,也就是與你拜堂的雲無念是何人?”
薑斐沉吟了下:“他是雲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