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千金樓。
容舒歪歪斜斜地靠著石座的一側,一條腿耷在另一側,一條腿半曲起,馬尾垂落在座椅旁,微微搖晃著。
良久,容舒方才伸手輕觸了下唇角,揚了揚眉。
昨夜薑斐“強吻”過他後,便醉了過去,再不省人事。
可是,他卻真切察覺到自己昨日胸口的熱意,那股熱來的洶湧又莫名,卻格外令人歡愉。
他有太久沒這種感覺了。
似乎比得到奇珍異寶還要高興。
不得不說,薑斐的的確確做到了令他有了重新為人的新奇感受,她這筆買賣,做的很值。
隻是不知,她今日會帶來什麼花樣。
容舒眯了眯眸,心中竟有些期待起來。
可是,直到從晨時到黃昏,薑斐都再沒有半點動靜。
昨夜便是醉了,這個時辰也該醒酒了。
容舒徐徐從座位上直起身,手指不經意地敲打著眼前的白玉石桌,眉頭一點點地皺起。
直到夜幕降臨,守衛照舊在殿中多出的十餘個銅盆中生了火,火光將偌大的殿內烘烤的溫熱,滿間昏黃。
容舒肢體依舊沒有溫度,心中看著那些火光驟然煩躁起來。
那些火把本就是薑斐的“傑作”,而今她人倒是消失了。
容舒最終煩躁地喚住正要離開的守衛:“她呢?”
守衛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薑姑娘今日一整日未曾出門。”
容舒盯著守衛,不語。
守衛遲鈍地反應過來:“屬下去看看?”
容舒淡淡收回目光。
守衛見狀,忙起身而去,不過片刻便再次折返回來:“樓主,薑姑娘說,她不便做些逾矩的事了。”
“什……”容舒剛要反問,下瞬陡然反應過來,生生氣笑了。
昨夜,她問他,是否當她隻是樓中的一味藥,和萬年靈參、夜明珠這些東西無甚兩樣,他沒有應聲。
今日,她竟還生氣起來。
仿佛昨日吻他、夢囈時喚的都是他名字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的命都是他救的,留在樓中也是因她的靈體,他也確實樂見她被傷,所以隱瞞了辛豈、雲訣二人身份的實情,隻等她徹底心如死灰,成為自己手中的一味藥。
可是。
容舒皺眉,想到山崖那晚,還有昨夜……
心口動了動。
容舒驀地一慌,他愛寶物,但決不許寶物超出他的控製。
他陡然站起身:“她既不願逾矩,便好好守規矩吧。”
這可是她自己選的。
守衛忙低應一聲,退了下去。
容舒仍站在白玉桌前,下瞬沒忍住,惱怒地一揮衣袖,殿中銅盆中的火光雀躍了兩下,徹底熄滅。
殿中的溫意漸漸涼去,變得昏暗。
容舒低哼一聲,轉身離去。
接下去幾日,薑斐果真再未出過大門,規規矩矩地待在偏殿中。
容舒的心情卻越發煩躁了。
樓外諸多求見者,他再未見過,便是連大殿都鮮少出去,樓中守衛都察覺他的不對勁,平日裡能不出現在他眼前,便絕不出現。
可容舒心情半點未曾好轉。
石桌上便放著薑斐找來的暖手爐,桌下放著還未曾燃儘的艾葉,屋內的銅火盆再未點燃過,整個大殿漆黑又陰涼。
明明身體不會寒冷,可容舒偏就覺得這冷比以往難捱。
更令人煩躁的是,以往總會亮著數盞燭台、驅散滿樓寂然的偏殿,再未亮起燭火。
也再沒人問他“有沒有感覺”。
死氣沉沉、不自認為人的藥材明明是他想要的,可如今當薑斐真的死寂,不自在的反而成了他。
容舒在第五日拿出了水鏡,甚至未等他做法,水鏡中便已浮現偏殿的畫麵。
容舒緊皺眉頭,這可視萬物的水鏡,他竟拿著看自己這樓中偏殿,若被人知曉豈不是貽笑大方?
可終究,他還是朝水鏡中看去。
薑斐果真正待在殿中,與他的煩躁不同,她很平靜,平靜到……連生機都了無生趣。
容舒皺眉,心中升起陣陣不悅。
憑什麼他日日煩擾,她卻如此平靜?
“來人。”容舒驀地作聲。
……
薑斐這幾日確是悠然自在,每日吃吃喝喝,不得不說,容舒對自己樓中的寶物是真的極為大方,旁人費儘心思方能得到一小株的靈草,他這樓中多的如雜草一般,日日養著她的這具靈體。
閒暇時候,便聽聽係統報備著容舒和雲訣的好感度在飛快波動。
隻是雲訣的好感度始終未曾定下來,混亂的可怕。
這日,薑斐照舊待在殿中,很是閒適,容舒的守衛便在此時來了:“薑姑娘,樓主要您過去。”
薑斐微揚眉梢,算算時間,五日,足夠了。
這一次再未回絕,跟在守衛身後去了容舒的殿宇。
幾日沒來,殿宇內漆黑陰涼了不少,熟悉的艾葉香也早已消失不聞。
薑斐一眼便看見坐在石座上的容舒,青衣懶散,眉眼微垂著,高束的馬尾帶著幾分少年氣兒,隻把玩著一柄古樸銀鏡,沒有看他。
薑斐頓了頓,停在石桌不遠處,平靜道:“容樓主。”
容舒本轉著銀鏡的手微頓。
自她開始變著花樣地暖他後,她便再未喚他“容樓主”過,開口便是“容舒”,他聽著也沒什麼,便未曾糾正。
卻從未想,這“容樓主”三字再從她口中說出,竟會如此刺耳。
“薑姑娘這幾日如何?”容舒嗓音微沉。
薑斐垂眸:“多謝容樓主關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