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百花盛放,榆葉抽綠,雲訣做了榆錢餅,味道極好。
夏季瓜果甘甜,老井的水冷冽,雲訣在榆樹下支了一個秋千,薑斐很是喜歡。
秋季萬物金黃,又出了新的畫本子,薑斐便趁著天高氣爽,看得儘興。
轉瞬茂盛的老榆樹已變成枯枝敗葉。
在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薑斐要出門買些食材,說今晚要好生喝一杯,以欣賞今年的初雪。
雲訣自然陪同。
一切原本十分順利,隻是回程的路上,薑斐看著道邊的點心,剛要詢問,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聲音。
“仙尊,醒醒……”
頭頂本灰蒙蒙的天,霎時間變得黑雲翻滾,夾雜著赤紅色的煙霧。
可不過一瞬,便已恢複如常。
薑斐腳步一頓,看向身側的雲訣。
她自然知道,這是現實裡無念山的弟子在喚著沉浸在幻境中的雲訣。
雲訣臉色蒼白,迎上她的視線後,仍泰然自若地問:“怎麼了?”
薑斐笑:“小無念可聽見什麼聲音?”
雲訣停滯一瞬,極快恢複如常,搖搖頭:“未曾。”
薑斐垂眸:“許是我聽錯了。”
這一晚,二人格外安靜,便是晚食間,除了碗筷相撞的細微聲響,再沒有旁的動靜。
窗外初雪更盛,薑斐仍懶洋洋地靠在裡間床榻上。
雲訣在這時走了進來,他坐在桌旁,沉寂了良久,而後道:“我們永遠待在這裡吧。”
什麼都無須管,隻有他們。
她的身體完好無缺,也不會用那樣漠然的眼神看著他。
哪怕隻是幻境,哪怕一生都要用雲無念的名號。
可隻要他活著,她便仍存在。
得到過美好,他承受不了再失去了。
薑斐疑惑反問:“我們不是一直在這裡嗎?”
雲訣呼吸一滯,她是被他蒙在鼓裡的,什麼都不知。
好一會兒,他勉強一笑:“我是說……”
“我們成親吧。”
薑斐一怔,繼而反應過來,調侃地望著他道:“小無念怎麼突然說這件事?”
雲訣迎著她的目光:“我本就是你的童養夫。”
薑斐故作錯愕:“不得了,我怎麼記得你可一直不願承認呢?”
“薑斐!”雲訣的神色難得嚴肅。
薑斐聳聳肩,終於認真下來,她起身隻著中衣走到他麵前,垂眸望著他:“考慮好了……”
雲訣剛要開口。
薑斐慢悠悠地喚著他的名字:“……小無念?”
雲訣的唇動了動,她喚的是雲無念。
可他在凝滯片刻後,仍舊點點頭。
……
成親這日,宅院的一切都和上次在這裡的那場喜宴一模一樣。
榆樹上的紅綢,地上的紅毯,滿屋的紅紗,以及如火的嫁衣。
隻除了本極為熱鬨的百姓。
這場喜宴,除了三兩死氣沉沉的賓客外,便隻有儐相了。
薑斐安靜地坐在銅鏡前描著眉,最後輕點朱唇。
她自然知道雲訣的意思,不外乎將曾經未能道完的“夫妻對拜”拜完罷了。
隻可惜……
薑斐笑了笑,蓋上紅紗走出門去。
雲訣已穿著大紅喜服站在門口,臉色越發蒼白。
薑斐知道,他為了壓製外界的聲音,耗費了極多的心力,更何況渡給她的生機呢?
吉時已至。
儐相站在一旁高呼:“一拜天地!”
與此同時,頭頂驀地傳來一聲:“仙尊!”
薑斐看向雲訣,臉色像是清醒又茫然:“小無念?”
雲訣的身形搖晃了下,轉頭看向薑斐,頷首一笑:“無礙。”
與她一同拜下。
“二拜高堂!”
嘈亂的聲音響起:“不好,師尊生了心魔!”
雲訣悶咳一聲,唇角溢出一縷血。
薑斐的神情逐漸冷靜,隔著紅紗望向他。
雲訣卻生生將血咽下,笑道:“我們繼續。”
“夫妻對拜!”
隨著儐相聲音落下,一聲驚呼響起:“是幻境!”
話音剛落,雲訣身形劇烈搖晃了下,周圍的一切開始扭曲,三兩賓客消失不見,便是儐相都變得格外模糊。
遠處能隱隱望見無念山的輪廓。
雲訣雙眸泛著詭異的紅,一步步走到薑斐麵前,拉過她的手,啞聲道:“夫妻對拜。”
然下刻,薑斐緩緩將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安靜地望著他,眼中滿是令人驚懼的漠然。
“仙尊,玩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