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啪”的一聲倒在地上,身影狼狽。
周圍幾人詫異地看了眼地上的男人,竟真的摔倒了,而後紛紛大笑出聲。
“季少爺,你走路怎麼不看路?專往我的腳上踩呢?”那人微微俯身,湊到季微跟前,壓著他想要起身的肩膀,而後諷笑道,“我忘了,咱們季少爺如今就是個瞎子……”
幾人再次哄笑出聲。
季微仍倒在地上,肩上的手用儘全力將他往地上壓,壓到了塵埃裡。
從未有過的自卑與低微。
季微死死攥著拳,唇緊抿著,臉色近乎蒼白。
卻在此時。
“你們在做什麼?”清脆而憤怒的女聲驀地從門外傳來。
甚至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壓著季微那人隻看見眼前黑影一閃,繼而下巴被人用力砸了一拳,他的身子竟然被這一拳打的連連後退好幾步。
“你沒事吧?”薑斐飛快上前扶起季微。
季微沒有說話。
反而是對麵幾人在最初的錯愕後笑得越發囂張:“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顧先生從垃圾堆帶出來的女人啊。你們一個被顧先生拋棄,一個被林小姐拋棄,還真是絕配。”
“季少爺,你如今隻能和這種女人混在一起了?這種人身上可是有病毒的!”
“不對,季少爺也好不到哪兒去!”
“哈哈哈哈哈……”
令人作嘔的笑聲充斥著整間包廂。
薑斐的神色淡淡的,下秒想到了什麼,低頭看向季微的手。
他的指尖正在細微地輕顫著。
薑斐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的溫熱溫暖著他冰涼的指尖。
季微手一僵。
“信我嗎?”薑斐的聲音傳來,很平靜,卻帶著安人心的力量。
季微抿著唇,神色木然。
薑斐鬆開季微的手,朝那幾人走了幾步:“你們剛剛說……”
餘下的話,季微再聽不進去了,唇動了動,指尖朝前伸了伸似乎想抓住什麼,卻最終抓了個空,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多久,薑斐已經和那些人打了起來。
他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嘈雜的動靜。
有人倒在地上,有人在哀嚎。
他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有一道身影一直擋在自己麵前,將那些想要傷害他的人擋住了。
不知多久,季微隻感覺一隻溫熱的手鑽入自己的掌心,而後緊緊攥住了他。
熟悉的觸感。
季微幾乎下意識地回握住。
“跑。”薑斐帶著些急促呼吸的聲音響起。
而後,季微便被她拉著奔跑起來。
大都市總是多雨的。
剛跑出餐廳,季微便感覺有雨絲拂麵,微涼的風似乎將方才在餐廳的一切憋悶全都帶走了。
薑斐的手始終緊緊牽著他,沒有放鬆分毫。
最初,季微是被她牽著跑著,可後來,不知什麼時候便變了,他順從著手中那隻纖細的手的力道,安靜地朝前奔跑著。
從沒有這樣跑過,仿佛一切煩擾都不用再考慮了。
前所未有地輕鬆。
沒有出事前沉重的責任,也沒有出事後始終壓在心底的複仇,更沒有得知“義眼”無望的絕望。
他隻是他。
季微不覺順著牽著自己的那隻手看去,又看向薑斐的方向,哪怕看不見,卻突然很想看看。
二人不知跑了多久,薑斐終於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把,把他們甩掉了。”
季微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卻隻是站在那裡,神色仍怔忡著。
“季微?”薑斐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
季微回過神來,神情不解。
薑斐卻突然笑了起來,莫名其妙的笑,隻聽聲音都格外清甜。
季微頓了頓,唇角不覺也跟著彎了彎。
這種感覺,很新奇。
兩個人麵對麵傻笑著。
“你要是能看見就好了,一定能看見我把他們打的鼻青臉腫的樣子,”薑斐笑眯眯道,事實上,何止鼻青臉腫,“尤其是嘲諷你的那個,怕是他父母都不認識……”
薑斐的話並沒有說完,隻因季微伸手,摸索到了她的臉頰。
這段時日在忙碌的緣故,他的掌心也多了一層薄繭,蒼白的指尖近乎透明,摩挲著她的鼻子眉眼。
“季微?”薑斐的聲音輕了許多,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季微陡然驚醒,忙將手收了回來。
剛剛,他竟然想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麼樣子。
曾經隻在宴會上輕描淡寫地掃過一眼,從未認真地看過她。
然而下秒,季微突然感覺自己的胸口一沉。
季微愣住,沒等他反應過來,薑斐撐著他的胸口,踮起腳尖,飛快地在季微的唇上吻了一口。
蜻蜓點水的一吻,飛快地便結束了。
季微僵在原地,唇上一片酥麻,好一會兒都沒有半點反應。
隻感覺自己的耳膜在飛快的鼓動著,胸口有什麼在亂撞。
一直以來,他和染染發乎情止乎禮,從沒有這樣的親昵。
這算是……吻?
季微好感度:30.
薑斐看了眼他的頭頂,見他始終呆愣,徐徐問道:“初吻?”
“……”季微不語。
薑斐皺了皺眉:“季微?”
季微依舊沒有反應。
薑斐無奈,上前勾著他的手指,如來時一般沿著回去的路走著。
直到回到平民窟那間熟悉的鐵皮屋前,薑斐剛驗證好指紋,門應聲打開。
季微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剛剛,是染染的記憶作祟嗎?”
薑斐一愣,轉頭看著他:“什麼?”
季微垂眸,睫毛微顫了下,又一次平靜道:“剛剛,是因為染染的記憶,你才會突然那樣吧?”
薑斐關上門:“你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季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薑斐卻“噗”的一聲笑了起來,而後笑意漸斂,涼聲道:“沒錯。”
說完,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季微聽著她漸遠的腳步聲,手指緊攥了下,繼而鬆開。
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答案?
季微轉身,熟練地走進廚房,準備晚餐。
隻是直到做好,薑斐都沒有從房間出來。
季微安靜地坐在狹窄的餐桌一角等待著,心中卻莫名的彆扭。
以往早已習慣了對麵有人在懶懶地說著什麼,或是嫌棄地說他做的飯好吃,心情好了便會說一句“還不錯”。
此刻,卻一片死寂無聲。
他抬頭朝隔間的方向“望”去,裡麵依舊沒有半點動靜,一片沉寂。
季微攥了攥手中的湯匙,逼著自己平靜下來。
可義眼的事再次鑽入腦海。
一無所獲的一天。
季微垂眸,忍不住輕輕撫了撫自己的眼睛。
他隻能等著或是有用或是無用的藥物,等著或許有一天會突然見到一點光,或許一輩子蜷縮在一片黑暗裡。
季微最終將眼前的碗筷推開,起身回到沙發上,隻是自暴自棄地坐在那兒。
許久,方才沉沉睡去。
夢裡,好像有人輕撫著他的臉頰,而後是一聲聲的呢喃聲:“季微,我是薑斐。”
季微緊皺眉頭,隻覺得這個聲音在夢裡都不放過自己。
可等他睜開眼睛時,聲音瞬間消失。
季微摸了摸一旁的盲人手表,早上了。
他緩緩起身去了廚房,卻沒想到,薑斐的這一氣竟然持續了這麼長時間。
備好早餐時,薑斐始終沒有走出房門,更沒有每天早晨,那個帶著些沙啞與慵懶的“早”。
季微皺眉,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半點動靜,終起身,第一次走進她的隔間。
三步。
從房門口,到她的床。
他和她之間,是三步的距離。
季微站在床邊:“薑斐,用早餐。”
“……”無人回應。
季微一頓,心中莫名慌了,忙伸手觸摸,卻隻摸到一個小巧的錄音筆。
“早。”
“有事外出,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昨天因為個人身體原因斷更了一天。
今天補上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