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安。”不卑不亢出聲請安的是團慎,自從元歡傷了頭,他也被調到了建章宮當差,此刻沒了麵紗,那張疤痕叢生的臉毫無遮攔地露在人前,驚得蘇太後腳下一個踉蹌。
“哪裡來的奴才!”吳嬤嬤橫眉厲色,“湊這樣近做什麼,驚擾了太後娘娘可知何罪?!”
團慎身邊的太監一個機靈,立刻拉著他跪了下來,道:“太後娘娘恕罪,前些年宮裡失火,這太監進去救水,才被燒成了這副模樣。”
蘇太後眸中厲色一閃而過,她抬眸看著牌匾上建章宮三個遒勁大字,又細細瞥了幾眼團慎臉上的傷,冷著聲問:“是嗎?”
“自皇帝繼位以來,這宮裡何時失火過?”蘇太後笑了兩聲,“前朝伺候的?”
團慎脊背挺得直了些,開口回了個是字。
蘇太後便明白了。
成武帝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前朝伺候的宮人雖未全部趕儘殺絕,但也都是貶到粗使活上去乾苦力,平時壓根接觸不到正兒八經的主子,這人能頂著這麼張臉在建章宮露頭露麵,必定和鹿元歡有關。
她身邊都是前朝的人,日日接觸在皇帝身邊,這但凡有個什麼彆的心思,皇帝的安全誰來負責?
電石火光間,蘇太後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手指頭都在不受控製地顫,她這一生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而嚴褚甚至沒有子嗣。
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天下就真的要大亂了。
蘇太後幾乎瞬間寒了臉色,一言不發隻往殿內闖,彭雨心急如焚,轉頭追上去又跪在了蘇太後跟前,道:“太後娘娘恕罪,皇上有令,沒有皇令,誰也不能擅闖建章宮。”
這話更是火上澆油,她眼神如刀,聲音裡鋪天蓋地而來的全是冰渣子,“哀家倒要看看,今日誰敢攔著。”
“嬤嬤,但凡還有人敢阻攔,直接拉到門口,杖斃!”
吳嬤嬤頓時嚇了一跳,有心想提醒幾句卻又覺著場合不對,太後再氣再惱,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人杖斃在帝王寢宮門口啊!
這是明擺著打成武帝的臉啊。
若是個好管好拿捏的也就算了,可成武帝又哪裡是個能長久容忍人放肆的?
上回的博弈,那鹿元歡可是大獲全勝,母子兩的關係到現在還是僵著的呢。
吳嬤嬤再次狠狠皺眉,盯著蘇太後的背影疑惑不解,她是一路跟著蘇太後走到如今的,在她看來,就是太後年輕,性子最火爆的時候,也做不出這樣的事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她甚至幾乎可以預見,這麼一鬨,蘇四姑娘那肯定徹底沒戲。
元歡聽到外邊動靜的時候,才將將放下碗裡頭的山奶糕,她今日隻用玉簪鬆鬆挽了個髻,耳旁兩側皆垂下來一兩縷柔順的發,瞧著既柔和又純良。
“外邊為何如此吵鬨?”她皺眉,輕聲細語地問清茶。
清茶和竹枝對視一眼,皆瞧見了彼此眼中的焦急與無奈,皇上正在禦書房議事,這一時半會的,壓根趕不過來。
而這殿裡,根本沒誰能擋得住蘇太後。
清茶無奈,隻好如實地同元歡細說,“公主彆擔心,是太後。”
“等會太後娘娘無論說了什麼,公主都彆往心裡去。”這是竹枝的聲音,她走過來攬了元歡的肩頭,將人攙了起來,目光直往殿外瞥。
元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有些不安心地追問了句:“太後不喜歡我嗎?”
何止是不喜歡,生吃了她的心都有。
“公主快彆亂想了,太後娘娘和公主之間隻是有些誤會,等話說開了,便什麼事也沒了。”
元歡這才稍稍鎮定下來,就在聽見腳步聲的瞬間,精致的小臉上抿出一個溫軟的笑,由清茶扶著行了個禮,就連聲音也是虛虛的討好的調子,“皇太後金安。”
殊不知這幅模樣落在蘇太後的眼裡,當真是十成十的紮眼,她眯了眯眼,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冷嗤道:“哀家當不得你這聲安,留著對皇帝說去吧。”
元歡頓時一噎,嘴角的甜笑消去了五六分。
蘇太後目光在這向來肅穆的建章宮一掃,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隻見明黃的軟帳換成了薄荷綠的蕉紗,桃木百寶密櫃上立著麵銅鏡,銅鏡旁又是女子的妝奩台,甚至這殿裡一貫熏著的龍涎香都換成了甜蜜的梨香。
鹿元歡,她有何本事,竟勾得她那傻兒子到這般程度?
“鹿元歡,建章宮不是你能住的地方。”蘇太後坐在黃花木扶手椅上,聲音不怒而威:“哀家決不允許有人穢亂後宮,敗壞體統,狐媚惑主。”
這三項罪名實在是太大了,清茶和竹枝皆跪著不敢出聲,唯獨元歡是站著的,她皺著眉,這下是分外地確定她與嚴褚並不是親兄妹了。
麵對著這個太後時,她心中的不喜甚至能與當日見到羅笙時相提並論,饒是記不得從前的事,她也能想象到,她和這個太後的關係,怕是惡劣到了極點。
蘇太後瞧著眼前美人嬌媚至極的麵孔,心中殺意幾乎不加掩飾,她甚至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將這人處決了,等皇帝一來,也為時晚矣。
鹿元歡對嚴褚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她就不信,她辛辛苦苦生下的親兒子,能叫她給鹿元歡陪葬不成?
但她不敢試,不說陪葬不陪葬,總歸她這輩子是失去這個兒子了。
蘇太後疲憊地壓了壓眉心,朝左右揮手:“將你的東西都搬回瓊玉樓去,瞎也瞎了,傻也傻了,就彆出來禍害人了。”
立刻就有慈寧宮的奴才站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東西就往外邊走,蘇太後卻仍是不滿意,皺著眉頭嗬斥:“再多去些人,哀家看著這些東西就心煩。”
吳嬤嬤隻好跟著出聲催促。
元歡壓抑著心底莫名翻湧起來的情緒,眉頭皺得死緊,她站在原地,聲音仍是又軟又嬌,試圖和這語氣十分不好的太後說理,“皇上說叫我眼睛好了再回。”
“鹿元歡,你癡傻之前還要些臉麵,現在是全然不顧了嗎?”蘇太後走到她跟前,言辭犀利,絲毫顏麵都不給。
元歡骨子裡是極倔的,哪怕是現在這副模樣,也是遇軟則軟,遇硬則更硬。
她垂著眸子,睫毛輕扇,纖弱的身子站得筆直,語氣也強硬幾分:“我不走。”
就在這時,團慎追了進來,一頭磕在蘇太後跟前,聲淚俱下,嗓門大得整個建章宮都能聽個清楚,“皇太後恕罪,公主上回被蘇四姑娘推得撞了柱子,好容易才有所好轉,前日又得了風寒,實在遭不得這樣的罪了,求皇太後開恩。”
“放肆!”蘇太後怎能容忍有人在自己跟前舊事重提,她當即就下了死令,“拖下去,杖責!”
團慎猙獰的麵容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在太後來時,就早早的有人去稟報皇帝了。
算著時間,嚴褚來時,正好能瞧見蘇太後在帝王寢宮外頭杖責建章宮的人,並且將九公主趕了出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