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褚哪裡察覺不到她話語裡的不安與擔憂?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柔順的發絲,馥鬱的玉蘭香便撲麵而來,他驀地失笑,卻仍是板著臉數落了她兩句:“狐假虎威都不會,笨死了。”
元歡楞楞抬眸,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昂著白淨小臉問他:“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不若我搬回瓊玉樓吧?我夢裡曾夢見過那地,風景比建章宮還好些呢。”
這兩人對話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上,嚴褚默了默,不與她一般見識,隻捏了捏她臉頰一側的軟肉,啞啞低笑了一聲。
“你這般的性子,朕若不在身邊照看著,還不知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嚴褚劍眉濃深,斜飛入鬢,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挑眉動作,在他這裡,愣是百般的膽戰心驚風雨欲來。
不知怎的,他又突然想起太醫院院首昨夜同他說過的話。
那太醫天天給元歡診脈,時間久了自然也能從她嘴裡了解到一些東西,因而昨日會同他說這樣一段話。
“……九公主失明後嗅覺變得格外敏銳,而以前的記憶缺失導致時不時便會夢魘,夢到些從前發生的事,而最蹊蹺的是,這些事都與皇上有關。”
“上回皇上問臣為何九公主會對您格外依賴,臣回去後也細細思量過,結合著公主近來種種言行,臣鬥膽猜測,九公主這種情況,並不算是完全失去了記憶。”
“公主心裡啊,和明鏡似的,雖然不認得人了,但這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都印在了心底最深處,今時今日的言行舉動,皆發自內心。”
“至於公主的夢境,皇上無需擔心,都是些從前發生的事,公主如今隻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角度重又回顧了一遍,還有利於記憶恢複。”
說這些話未免有些荒謬,但除此之外,嚴褚又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各種疑難雜症他聽過不少,失憶失明這些症狀雖少見,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可任何一例,醒來都如白紙般
她不記得羅笙,第一次相見,僅僅隻聽了他的聲音,她就窩在他懷裡皺著眉同他說不喜歡羅笙。
事實上,鹿元歡確實極其厭惡羅笙。
因為她險些被隨帝許給羅笙當繼室,而羅笙再有才能學識,年齡都擺在那無從辯解,他甚至都足夠當她的父親了。
小姑娘心底厭惡,自然是能理解的。
所有人都能說得通,那麼他呢。
照太醫的說法,他竟成了鹿元歡心底最信賴最歡喜的那個?
嚴褚覺得自己想這些,與白日做夢沒有什麼差彆。
元歡一下就被他帶得跑了話題,湖藍蟬花袖下白紗惹眼,她將身子大半重量都放心地交到他身上,揪著他話中的意思不放:“那你為何不時時看著?”
“……”
嚴褚從胸膛裡發出幾聲沉沉的笑來,他手臂環著的腰肢細如柳,小姑娘身上的玉蘭香幽靜寧雅,他心裡因為羅家庶子、蘇太後而起的煩躁驟消,就像是一盞清茶,舒展的茶葉慢慢沁下杯底,餘下的便隻有純淨的香醇。
“歡歡,因朝中要事,朕半月後將離京前往徐州。”他頓了頓,低眸瞧著身側瘦小玲瓏的姑娘,不動聲色斂下眼眸中晦暗的墨色,道:“你身子未好,留在京裡朕也不放心……”
他話音還未落下,元歡就猛的抬了頭,腦袋磕在了他的下巴上,輕輕的嘶聲過後,她迫不及待地插話:“我要跟著去的。”
“要跟著去的。”一遍不夠,她緊接著又重複強調了一遍,那小表情要多嚴肅有多嚴肅。
元歡就想時時刻刻跟在他身後,仿佛這就是她曾經最想做卻又最不敢也不能做的事一樣。
她曾經不能做的事,現在有了可以自欺欺人的借口,便越發無需抑製了。
嚴褚皺眉揉了揉她方才撞著的地方,過了好半晌,突然開口:“歡歡,等解決完這次的事情,朕帶你下揚州一趟。”
元歡這次是真的有些想不通了,她疑惑地問:“皇上這麼閒?”
她小眉頭一皺,忍不住提醒:“昨日元盛還說你熬夜批折子呢。”
嚴褚被她這樣傻裡傻氣的言論逗得笑了笑,聲音卻是沉重,甚至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愫,“你曾同我說,單憑名中一個鹿字,你我便沒有半分在一起的可能。”
“可若是朕查清楚了,你並不姓鹿……”嚴褚萬般珍惜撫上她白玉一樣的小臉,“那麼等你日後記起來了,可以收回這句話,然後試著喜歡一下我嗎?”
不知怎的,元歡突然鼻尖一酸,險些落淚。
她記得這話,就出現在前幾日的一次夢裡。
她說這些話時的模樣尖刻涼薄,與這一起說出口的,是許多更為過分的話,現在全被他輕描淡寫地摘了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