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1 / 2)

白月光 畫七 7218 字 10個月前

十二月二十三日, 喬裝而行的車隊從京都的小道出發, 踏著積了半尺厚的雪晝夜不停地趕路, 精兵親衛穿著森寒的鎧甲, 沿途行人紛紛退避。

而這還隻是明麵上的一小支隊伍, 暗地裡保帝王安全的人不知幾何。

元歡再不明白裡頭的道道, 也能察覺出一些意料之外的凝重與緊繃, 她身子不好, 然馬車裡布置得舒服,路途又穩,隻偶有顛簸,因而她倒沒覺著身子不能消受。

直到陸路換成水路, 昔日車水馬龍的碼頭上除了忙碌幫貨的水手, 就是看熱鬨交頭接耳的百姓。天慢慢地泛出微光,元歡思緒朦朧,由清茶扶著下馬車的時候, 睡意尚未完全消散。一張水色的麵紗, 遮住了那張既嗔又嬌的小臉, 秋香色縷金裘衣將原就玲瓏的身子遮得嚴嚴實實。

嚴褚目光如刀,隱晦地掃了掃四周零零落落的人,緊接著目光落在元歡身上, 微扯了扯嘴角,朝她伸出了手。

男人身形高大, 將被北風吹斜的雪沫子儘數擋下, 元歡呼吸間在半空中淺淺地逸出白氣, 但瞧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竟怎麼也不肯將手遞上去。

靜默片刻,嚴褚有些無奈地妥協,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輕揉了揉她烏黑的發,聲音融入寒涼冰雪中,“怎麼這樣挑?”

元歡立時後退了三步與他拉開距離,小鹿一樣警惕的目光落在嚴褚的臉上,聲音裡的抗拒幾乎要溢出來,“皇上帶著這樣個麵具,真真……”

她將到了嘴邊的醜字咽下去,好歹換了個和緩委婉些的字眼。

“左右是不好看的。”

已經數不清這到底是一路上她第多少回嫌棄了,嚴褚扯了扯嘴角,黑色的裘衣與她秋香色的衣邊相觸,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壓低了聲問:“當真有那麼醜?”

元歡毫不遲疑地點頭,道:“當真。”

此行出來,為了掩人耳目,他冠以大理寺少卿秦傖的身份,前往徐州查辦官員勾結,貪汙受賄的案子。既然是為了掩人耳目,自然得來些真的,嚴褚臉上戴的人臉麵/具,儼然就是比照著大理寺卿秦傖的麵容做出來的,上麵的肌膚紋路,足以以假亂真。

秦傖年過四十,出自漠北的世族,整個大理寺裡,也唯有他的身形與嚴褚相當,原本一切好好的按照計劃在進行,可誰也沒有料到,元歡竟對這個麵/具這樣抵觸。

在宮裡時她最喜歡纏著他膩著,可自打嚴褚帶了這個人皮麵/具,她竟是連個眼神也沒給了,光是看著他這張臉,說話的興致都不高。

嚴褚苦笑不得之餘又免不得慶幸,得虧自己還生了張不錯的皮囊,能叫她看得下去。

天一放亮,碼頭上的百姓就多了起來,元歡與嚴褚登船而上,不可避免的就聽見了一些議論之詞。

“這朝裡的大官出行,怎麼還帶上個女子?”一碎嘴的婦人眼尖,聲音也尖,這話一出,倒引得許多人附和。

“……你這婦人家懂個什麼,我可聽我主家說了,這是朝裡的大官,奉旨去的徐州,路途遙遠,身邊怎麼也得有個紅顏知己陪著解乏,男人天性如此,有什麼不能理解的。”一前來采買的小廝插嘴,說得有頭有尾,碼頭岸邊的人頗以為然,對這船裡坐著的“大官”身份好奇得不得了。

最後不知是誰說了句,竟真的將秦傖的身份給猜了個七七八八來。

元歡耳朵尖,她默默地聽了,轉頭一句一句地複述給嚴褚聽,漸漸的也覺出不對勁來,她疑惑地問:“不是說咱們此行身份保密,為何消息這樣快就傳出去了?”

嚴褚從喉嚨裡擠出兩聲低笑來,他劍眸微眯,看著人群中幾個不起眼的黑影迅速消失,似是心情極好般,用手指勾了她幾縷長發,道:“還不算是太笨。”

他將船上竹簾一拉,待停泊的四五艘大船搖動,便指著岸上那擠著烏泱泱的人,意味悠長地道:“猜猜,這裡頭有多少人,是徐州那邊派來的探子?又有多少,是朕派下去刻意散布流言的人?”

元歡一愣。

她還沒想出來,就被男人鐵鉗一樣的大掌扼了腰身,一聲低促的驚呼聲後,她綿綿軟了身子,纏著音指責他欺負人。

嚴褚失笑。

他再清楚不過,她的腰肢是個怎樣敏感的地方。

可他沒想到,饒是這樣,她情願歪著身頭靠在一側的墊子上,也不願往他肩上靠靠。嚴褚皺眉,這幾日來積累的怨氣達到了一個頂峰,他恨不能將臉頰泛著桃紅,眼波流轉的人兒揪到自己跟前,再將□□摘了叫她好生瞧瞧。

這豈不是說日後他出去帶兵打仗,還得刻意給她保護著這張臉,不然萬一留條長疤,她豈不是打算這輩子同他講話的時候都隔上數米,小心翼翼地遠著不靠近?

這嬌裡嬌氣的小姑娘,除了挑吃挑喝外,竟還學著挑起了人。

什麼毛病?

元歡其實也並不是不想親近他,這人雖然變了個樣貌,但周身的氣勢和說話的聲調都未曾改變,包括身上散著的青竹香,這些對她而言,都有極大的誘惑力,若是放在她失明的時候,那便也無所謂,左右什麼都看不見。

可現在,她實在無法正視那一張皺紋叢生的國字臉。

現在嚴褚沉下臉時威力大打折扣,元歡越發壯了膽子,她壓了壓唇,故作委屈,聲音又刻意放得極低,“又不是你。”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旁人聽了定是要再追問幾句,搞個清楚明白的,可嚴褚不用,他僅看了眼小姑娘的神色,就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

不是你,就不想親近,哪怕我明知你就在這皮囊之後,那也不行。

她總有本事一句話瓦解他所有情緒,嚴褚眼裡的各種情緒泯於黑暗,片刻後,他再開口時,聲音已然大啞,“真是個傻的。”

他忍不住又想,歡歡今時今日這般依賴著他,這樣乖巧,那麼等到記憶徹底複蘇的那一日,來自她歇斯底裡的謾罵與寒心話語,足以將他再擊垮一次,唱過了蜜糖的滋味,再回到日日吞黃連的日子,他該以怎樣的自製力束縛克製自己?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