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笙就罷了,她跟人家也隻有幾麵之緣,話都沒說過幾句,能有那麼深的印象,全因隨帝當時亂點鴛鴦譜。
但是那個唐延,簡直就是腦子不正常。
沒有他乾不出來的事。
與此同時,高忻將兩人送出高府,羅笙轉身上了馬車,車軲轆輒輒轉動,很快在轉角沒了影子,高忻轉身打量了站在原地,模樣懶散的唐延幾眼,挑眉問:“怎麼,還有事?”
唐延眯了眯眼,笑:“你什麼時候憑空冒出這麼個妹妹來?”
“我瞧著,可是眼熟得很啊。”
高忻臉色沉了下去,聲音裡隱含怒意:“歡歡與我一母同胞,是高家嫡女,你從何處能眼熟她?”
瞧著他的反應,唐延驀地勾勾唇,散漫地彆過眼去,“這就動怒了?”
高忻不再管他,抬腳就進了高府大門。
他和瘋子講什麼前因後果,都隻會惹得自己一身的火。
唐延倚在深銅色的大門前,墨發黑眸,像是一隻在陽光下舒展四肢的懶貓,半晌,才像喝醉酒了一般,踩著高牆打在地麵的陰影大步隱入暗處。
郎未婚妾未嫁,這一次,他勢在必得。
這樣的插曲,元歡是毫不知情的。
高忻將兩人送出去後,就走到了元歡的院子。竹叢旁,不知名的野花盛放,圓形小桌上,青花色茶盞上燃起嫋嫋白汽,像是知道他要來,元歡正對著的位置上同樣放了一盞熱茶。
這是專程等著他來呢。
高忻從胸膛裡發出幾聲悶笑來,他長指敲了敲堅硬的桌麵,發出咚咚的悶響,元歡抬眸看他,長長的睫毛覆在玉白的肌膚上,襯得她乾淨又溫婉。
“找哥哥有事?”
元歡彎彎眉目,“沒事就不能找哥哥說說話了?”
高忻就著滾熱的茶水抿了一口,蹙起的眉峰舒展,他笑而不語,目光揶揄,顯然不信這種說辭。
元歡一笑,臉上就現出兩個小梨渦來,“確實有事和哥哥商量。”
高忻顯然很受用她這樣近乎撒嬌的語氣,他從喉嚨裡嗯了一聲,聲音含笑:“怎麼了?”
“半個月之後,是不是有一場狩獵,哥哥和爹都會前往?”
高忻目光沉了沉,這個消息雖然在外麵傳得沸沸揚揚,但府裡,在他的授意下,沒有人敢多嘴多舌。
那麼顯然,傳出消息的,不是高薇就是虞葶。
他頓時有些頭疼。
“府裡太悶,想出去走走?”高忻答非所問,輕巧將方才的問題帶過,“你從前在宮裡,出來的機會不多,京都好些地方風景不錯,你若想出去,哥哥多派些人保護你的安危。”
“哥,你知道我的意思。”元歡與高忻對視,緩緩出聲道。
“歡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高忻怕她不明白,親自挑破了那層脆弱不堪的窗戶紙,“見過你的人不在少數,方才的羅笙和唐延表麵上揣著明白裝糊塗,背地裡還不知道如何渾說,你一去,等於自己撞在了槍口上。”
“而且皇上那邊……”高忻看了一眼她蒼白的麵色,點到為止,沒有再說下去。
他倒是不怕高家被流言指責,隻是受不了她被人戳著脊梁骨嘲笑。
元歡一雙秋水眸黑白分明,澄澈明亮,她緩緩站起身,堪堪及到他脖頸的位置,明明瞧著像是要被風吹走的人,偏偏每一個字眼卻帶著些不容忽視的力道,“我不怕的,哥哥,我從前就是太怕被罵了。”
她聲音低了下去,“我被罵怕了,我聽不得人家在背後指著我說一個字,可仔細想想,縱使我做得再好,也總有人說三道四,天底下那麼多的人,我能將每一個人的嘴堵住嗎?”
“歡歡,你能這樣想,哥哥很開心。”高忻滿心複雜,“誠然,我們沒必要在意彆人的看法,但哥哥還是不得不問一句,你想跟著去圍場,到底是為了什麼?”
元歡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但她臉上的神情,已經袒露了一切。
高忻苦笑,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沅嬪的事,都聽說了?”
元歡垂眸點頭,聲音輕得能揉進風裡,“聽說了。”
“歡歡,哥哥給你找更好的兒郎。”
“你生不出歪七繞八的心機去對付彆人,也不會投其所好爭寵,沒有能隱忍十數年的毅力,甚至,連個健康的身子都沒有,這樣讓你進宮,哥哥根本放不下心。”
高忻越說越堅定:“我和爹商量過了,你若是想嫁人,咱們就找個安分踏實的,萬一成親後過得不如意,哥哥再不濟,也能將你接回來。”
元歡懂了他的未儘之意,沉默片刻後,提醒道:“哥哥,我就是在宮裡長大的。”
“可現在沒人護著你了!”這話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匕首,直往人心窩上插,但高忻不得不這麼說。
前有姑姑和晨曦保她生命無憂,後有成武帝對她百般上心,處處維護,現在,前者不在了,他們也摸不透後者的心思。
什麼時候後悔,也比這時候後悔好啊。
最近風頭正盛的沅嬪雖然沒有世家望族做依靠,但位份升得飛快,生生壓了宮裡舊人一頭,很有後來居上的勢頭。
就算回到宮裡,嚴褚還會分出多少心神給歡歡呢?
出人意料的是,元歡十分平靜地接受了這句話,她鬆了鬆手裡的帕子,露出個清淺的笑來,“哥哥放心,我不會胡來。”
她隻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難得有了點破釜沉舟披荊斬棘的勇氣。
元歡能這樣說話,全因她篤定一件事。
其實她了解嚴褚,就如同嚴褚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