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轉過身，輕輕摟住了身旁的1號，沉默許久，許褚最終卻也隻是吐露了一句，“辛苦你了。”
1號定定站在那裡，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不敢回摟住他。隻是他忍不住下巴向下輕輕壓了壓，有那麼一刻，縈繞在鼻尖的氣息還是讓他忍不住雙眼有些發紅。
他不知道對於一個已經康複的精神病人來說，曾經所做過的那些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是不是就像是一場夢？
可是起碼對於他來說，那卻是一場差點就醒不過來的夢。他沒有想到意識的吞噬會如此可怕，讓他甚至失去了自我，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分不清。
而當真正作出抉擇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其實從來不曾消失，他隻是迷路了。
當他貪婪地吞噬著對方的能量，甚至打開了兩套基因之間的大門，對方那洶湧的記憶便衝了進來。記憶造就人格，人生經曆如此簡單的1號，又怎麼能抵擋得住查普曼那漫長又曲折的記憶所帶給他的衝擊呢？紛雜的記憶以及對方強大意識的攻擊，讓他完全錯亂。
可是他終究還是他，破除迷障的那一刻，他最終還是找到了自我。
1號被許褚鬆開，任由對方拉著走出這個房間。他跟在對方身後，亦步亦趨，就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又像是一個一直攙扶在父母身後，一刻不敢鬆手的成年孩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許褚邊走邊說道，“我想送小九離開，冷凍艙不能成為他最終的歸宿。但是在更高維的世界中，他應該還是能夠找到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
雖然許褚心中非常清楚，高維世界不僅千奇百怪，十分精彩，還極度危險，小九有可能一出去就再也回不來。當然他也也有可能會找到屬於他自己的人生，而這一切，就隻能由小9自己來做選擇了。
小龍崽當然更願意選擇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而不是一輩子被關在冷凍倉中，最終依舊逃不出成為母蟲的命運。
隻是離開那一天，他站在舷窗前背對著蒙塔爾星的隕石帶，看著來為他送行的所有人，卻依舊表現出了不舍來。
許褚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看著對方與圖爾斯長得越來越相像的五官，心中也有些酸楚。不過他依舊忍耐住了，反而安慰小龍崽，“不要擔心，會有人陪著你一起去的。隻是你在外麵萬事要小心，有事就多聽聽彆人的意見，不要自己硬闖。”
許褚曾經帶了一部分小蟲子與他一起闖入了高緯世界中，雖然之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著他一起回來，但是回來的這一部分人中，依舊有不少非常留戀那些精彩紛呈的高維世界的。所以這一次去就便派了其中一部分，跟著小龍崽一起去。
小龍崽最後摟了摟許褚，然後回身看了一眼來為他送行的所有人之後，還是咬咬牙轉身打算離開。如果他能回來，大概也是幾十年之後了，隻是不知道到那時，他所想念的人們，是否都還會在原地等著他——
“等等——我能與他一起去嗎？”
忽然，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在小龍崽身後響起，小龍崽猛然回頭，便看到了一個擁有著淺色頭發的男子正在朝他微笑。
克萊爾——
許褚詫異地挑起了眉頭，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把這個孩子給忘了。
許褚上前仔細看了看克萊爾，發現時間在這個孩子身上正常流逝著。他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青年的樣子，擁有著與拉斐爾有些相似的五官，但是原本與圖爾斯相像的那一部分，似乎逐漸消失了。
可這一些卻並不是許褚想要仔細觀察的部分。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這個孩子，似乎還能想起當初拉斐爾最終癲狂的那一幕。他如今依舊並不清楚，拉斐爾到底是一個被封司人侵占的人類，還是全部由封司人構造的個體。隻知道，其實當拉斐爾出現在圖爾斯麵前之時，他的一言一行都已經是由那封司人來主導。
而他對於圖爾斯那瘋狂的情感，卻似乎依舊能從很多方麵表現出來。比如他對薩利蒙這個種族的執著，比如在被拉入高維世界中意識到危險之後，依舊並不放棄吞噬著圖爾斯的表現——又比如他眼前的這個孩子。
他原本以為，既然拉斐爾的意識一直都是那個封司人，那麼克萊爾這個孩子很有可能隻是兩個彆的普通人類基因的結合。可是如今看來，那個封司人在當初製造這個孩子的時候，可能是真的想要擁有一個他和圖爾斯的孩子。所以克萊爾這個孩子，也擁有一部分五維意識。
當真正進入到高維世界中之後，許褚才逐漸意識到，雖然封司人對於他們的世界也許顯得十分可怖，可事實上在更高維的世界中，這樣的種族卻並不少。他們瘋狂地想要升維，用儘手段，但成功者寥寥。
封司人隻是比以前的他們更強大一些，其實並不需要被妖魔化。他們隻是在茫茫的無數世界中，想要強大自己的某些族群之一而已。
於是許褚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克萊爾這個孩子，並在小龍崽期待的目光中，微笑著將他們一起送離開。
隻是在離開之前，他又給每個人送上了一顆小小的紐扣樣的東西——“隨身帶在身邊，就像我一直陪伴著你們一樣。”
“如果你們有機會遇到6號，就將他接來，告訴他——我們在等他。”
時間與空間，也許會成為永遠也跨越不過去的鴻溝。可對於另一部分存在而言，那也隻是另一條坦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