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脈象是不會騙人的。
甚至那位一入宮就閉宮思過的事宮裡人儘皆知,焉知......是為著什麼,所以崔太醫不敢隱瞞。
崔太醫的吞吞吐吐的這幅模樣,高公公顯然也抓住了重點。
頃刻間他的心裡就是驚怒不已!
真是瘋了!
這位陳美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她竟然敢做出這種......
等等,等等。
這個時間......細細一思索的高公公,額上跳動的青筋也慢慢儘數落了回去。
他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慶元帝。
這個時候......咳咳,莫不是在儲秀宮的那一遭?
卻見慶元帝已然神色古怪的笑了起來,:“有了?”
老天爺,他們聖上這是歡喜的有些過頭了?
這會兒的高公公已經揣測不清慶元帝的心思了。
隻見慶元帝站起身,隨即往外去,:“既有了,那就去看看她。”
高公公立即跟上去,卻見慶元帝臨出殿時轉身又吩咐一句,:“崔庚,陳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往後就由你一直照看吧。”
“你知道該怎麼做。”
一直照看?這是正話還是反話?
崔太醫腦子裡已經裝不下其他的驚詫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話。
於是崔太醫隻得連連叩頭的時候試探的道,:“微臣一定竭儘全力照顧陳美人及腹中,腹中龍胎平安。”
半晌沒有聽見反駁,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
癱坐在地上的崔太醫忽的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啪!’
“嘶——!”很疼,不是做夢。
所以,這是要他真的好好保全陳美人和她肚子的孩子?
三魂丟了兩魂的崔太醫提著藥箱,迷迷瞪瞪的‘飄’回了太醫院。
......
藏春宮
擺擺手,不許人通報,一路也是踩雪而來的慶元帝直接進了裡屋。
一進去,就見坐在窗前的陳琇正神色憂傷又思念的看著手上的盒子出神。
連外頭有人進來都沒能驚動她。
慶元帝冷冷一笑,上前直接從陳琇手裡抽過了盒子。
隨後他轉身坐在榻上,看著陳琇,:“這又是誰給你的?”
“聖上?!”
抬著頭的陳琇看清來人後閃過一瞬間的驚詫,隨後她下意識的就要去搶回慶元帝的手裡的盒子。
慶元帝臉色陰鬱的伸手擋住了人,他皮笑肉不笑的道,:“陳琇,你好大的膽子!”
這會兒的陳琇才像是反應了過來。
隨後她跪倒了慶元帝的腳步,:“嬪妾見過聖上,聖上長樂無極。”
“長樂無極?”
慶元帝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他伸手狠狠地捏住了陳琇的下巴,眼神像利劍一般刺在陳琇的臉上。
一寸寸的盯著陳琇的這張臉,慶元帝像是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一般。
“隻怕如今你是恨不得朕早登極樂,你好與你那心上人雙宿雙棲才是!”
慶元帝一甩手,陳琇被推得愣愣的坐在了地上。
“朕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
“你這輩子就在這藏春宮待著!”
說完,慶元帝起身就朝著屋裡的熏爐走去,:“旁的念想,你斷不了,朕今日就幫你都斷個乾淨!”
“聖上,聖上,嬪妾錯了,嬪妾錯了。”
回過神,陳琇立即抓著慶元帝的衣袖。
她慌慌張張,語無倫次的認錯,:“我錯了,我不敢了,我真的錯了,我求求你,把它還給我,我求求你。”
可陳琇這會兒慌張的認錯真真正正徹底激怒了慶元帝。
他額上青筋暴起,一語不發的甩開陳琇,大踏步往熏爐走去,掀開蓋子,抬手就像要將盒子丟進去。
“不!”
看著陳琇拚命的朝著熏爐連滾帶爬的跑過來,臉幾乎要撞到熏爐上也不管不顧,甚至直接伸手就要往炭火裡抓去。
‘轟——!’
慶元帝一腳將熏爐遠遠的踢了出去。
銅爐和燒的滾燙的煤炭狠狠砸在了地上,又四處飛濺。
他一隻手抓著陳琇,一隻手捏住盒子,咬牙切齒的恨著陳琇:
“你瘋了!?”
被提著的陳琇軟軟的癱了下去。
眼淚順著她的臉一道道的滑落。
她看著慶元帝,看著他手裡的盒子,哽咽的哀求他,:“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求求您,把它還給我。”
這話說的慶元帝楞在原地。
半晌,他鬆開了陳琇,:“你以為朕會信你?”
已經哭的抽噎的陳琇發髻鬆散,衣衫淩亂,披風也落在了地上。
她強忍住哭聲,:“我自幼在白水鄉與生母相依為命,我娘,我娘臨終前曾說要是我在陳府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就打開這個盒子。”
“可我怕我娘這唯一的念想也沒有了,就從沒打開過。”
說著陳琇的眼淚忍不住潸然落下,:“嬪妾入宮後,聖上疑心嬪妾,卻從不肯聽嬪妾解釋。”
“您已經在心裡認定了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多說無益。”
陳琇仰頭看著慶元帝,眼淚成串的落下,:“我與五皇子確實見過,是在大覺寺。”
“那會兒五皇子昏迷不醒......我,我確實是個小人,隻求自保,不敢上前救人,隨後當天深夜,府上就接了我回去。”
“怕沾上這事端,與我同去大覺寺的嬤嬤,說,說我為了掏鳥蛋,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腦袋,是個瘋子。”
“她們說我瘋了。”
“她們把我關了起來,給我吃藥,要治我的瘋病,我,我不敢反抗。”
“我和五皇子隻有那一麵之緣,甚至都是從我爹的口中才知道他是誰......”
“我沒救人,因果報應。”
陳琇難過的擦了擦眼淚,:“我那時就在想,府上的人都說我瘋了,肯定不敢瞞著五皇子,他讓我入府,是不是知道我沒救他,想報仇?”
“我很害怕,但府上沒人理會我,她們...”
陳琇哽咽的哭著,:“她們都說我是個瘋子。”
“六殿下是個好人。”
“但我怕他知道我曾經是個‘瘋子’,還怕他知道我曾經見死不救。”
“他是個好人,可,就是因為他是好人,我才更怕他。”
“我怕他也覺得我是個小人,是個壞人,我怕他看著我的目光透著鄙夷。”
“入宮,其實對我而言,是最好的出路。”
陳琇哭的抖了起來,:“可是,可是您,您讓我畏懼,讓我很疼......也從來不肯聽我解釋。”
慶元帝站在原地看著陳琇,眼前卻一陣陣的有些發黑。
他不言不語的直接強行抽掉了盒子上的鎖。
“聖上!”
慶元帝看著陳琇,語氣輕的發飄,:“你乖乖的不要動,朕一會兒就把它還給你。”
打開盒子,卻見裡麵是個封口貼著一張泛黃的字條,上麵的字已經模糊的看不清了,隻隱約能看見幾個悔字。
撕了字條,展開,卻是一本繡冊。
繡冊的最後一頁,粘著一張婚書。
“你娘叫什麼名字?”
“先妣,白書梅。”
慶元帝看著手上的婚書良久。
他忽的看著陳琇,:“你娘後悔有過你嗎?”
陳琇搖著頭,拚命的搖著頭,:“一個孩子是母親在這個世上的血脈相承,他日日在肚子裡長大,一個母親怎麼會感覺不到?”
“懷胎十月,事事、處處都要格外小心。”
“一朝分娩,就是從鬼門關上走過。”
“若是不愛這個孩子,又何苦豁出命去將他生下來?”
慶元帝的身子晃了晃。
此刻,他像是再問自己,又像是再問陳琇,:“嗬,拚了命生下他,又讓旁人帶走他?”
陳琇抱著自己,也有些出神,她的語氣思念又酸澀痛苦,:“我娘舍不得我,可她卻日日盼著我爹能講我接入京中,她明明那麼舍不得。”
捂著臉的陳琇這會兒哭的涕泗橫流,:“我寧願不進京,不要陳四小姐的富貴日子,我也想回去,和我娘一起,可她不願意拖著我,最後連藥也不肯吃,硬生生不治而亡......”
“害了她的人是我,是我!!!”
慶元帝神色木然的站在原地。
他神色冷淡的蹙了蹙眉,忽的吐出一口血來。
陳琇看著身上粘著的血,神色透著幾分被嚇住的呆愣。
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可慶元帝卻沒去管。
他隻是彎腰將地上的盒子撿了起來,將手裡的繡冊卷了起來,塞進了盒子,他將盒子遞給了陳琇,:“朕還給你。”
看陳琇接過了盒子,他輕輕的拍了拍陳琇的頭,:“好姑娘,你娘說彆看,那就先不看它。”
陳琇隻是愣愣的看著慶元帝點了點頭。
慶元帝對著陳琇笑了笑,隨後看著陳琇呆愣的目光,抬手擦了擦嘴角,轉身走了出去。
屋內剛剛那聲響動傳來的時候,高公公人都已經麻了。
看慶元帝一語不發的走了出來,高公公無話可說的跟了上去。
明明是十五,可看慶元帝的神色,高公公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等回了勤文殿,慶元帝一個人去了寢室。
高公公留在門口,想了想,喚來奇公公去坤寧宮傳話,:“就說聖上今日大朝會實在忙碌,讓皇後娘娘早些歇息。”
奇公公去傳話,隨即整個勤文殿都安靜了下來。
慶元帝合衣躺在昏黑的房間裡,閉上眼。
......
【聖上疑心嬪妾,卻從不肯聽嬪妾解釋。】
【懷胎十月,事事小心,豁出命將他生下來,她怎麼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可她不願意拖著我,最後連藥也不肯吃,硬生生不治而亡......】
關著她。
不信她。
.......
慶元帝蜷縮了起來,那些模糊的記憶來回翻滾。
“沈氏膽大包天、悖逆不敬!”
“她是個賤婦!”
“她罪該萬死!”
“我恨你!”
她牽掛著自己的孩子。
他們活生生逼死了她。
他,他也逼死了她......
慶元帝全身發抖的從床榻上滾了下來,玉冠落在了地上,可他卻全然不顧,隻披頭散發的用頭一下下的磕著床榻。
半晌,嘔出一口血的慶元帝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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