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這會兒慶元帝神色如常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隨後他十分平靜的將折子放在桌上,:“原墨。”
“臣在。”
“今日午膳前,慈寧宮那邊朕要聽到消息,你還有一個時辰。”
“是。”
慶元帝點點頭,看著原墨離去的身影,淡淡的道,:“胡絮言。”
不知從哪鑽出來的胡公公跪在了殿中,:“奴才在。”
“朕有兩件事要你現在去做,晚膳之前,朕要聽到消息。”
“是。”
.......
一旁的高公公垂著眼,心頭發顫的聽著慶元帝此刻不徐不疾的吩咐。
但高公公沒有言語,他的腦海裡自始至終隻有一個念頭,旁的人發瘋總好過聖上發瘋不是。
聖上的身體要緊,其他的人和事都得統統往後靠。
*
甘泉宮
香蟬正收拾著外頭的桌子,預備著一會兒擺膳,卻見原本去提膳的雲玲空著手,慌慌張張的跑進了殿內。
“你這是怎麼了?”
香蟬不解的看著額上見汗的雲玲,:“你不是去給美人提膳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說著香蟬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一冷,:“可是其他人刁難你了?”
“若單單是刁難我才好了呢。”
雲玲的臉色發白,:“是,是太皇太後突發惡疾,病倒了。”
“什麼?!”
聽見動靜正從裡頭出來的張月娥不妨驟然聽到這個壞消息。
她大驚失色的衝了過來,:“太皇太後怎麼會突然就病倒了?”
“美人,奴婢去禦膳房的時候,這事都傳遍了。”
雲玲抖著聲音,:“有的說是太皇太後前幾日夢見了,夢見了惡鬼......”
“這是哪裡的混賬話?!”
張月娥氣的一個仰倒,:“姑奶奶身份尊貴,這些年又一直吃齋念佛,哪裡會有什麼妖魔鬼怪敢去夢裡?”
她們美人靠著誰,這事雲玲心中有數。
她們比任何人都不願意太皇太後出事,但現在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雲玲苦著臉,:“還有說不是惡鬼,說是慈寧宮夜裡有哭聲,還有人看見了鬼火。”
張月娥氣的快要跳起來了,:“一派胡言!”
*
“一派胡言!”
慈寧宮內,慶元帝也冷冷的嗬斥了一聲神色驚恐,跪在地上說著這些話的幾個宮人。
“聖上,奴才等不敢胡言,”
“聖上,這些確實是奴才等人親眼所見啊。”
“聖上......”
見慶元帝臉色陰沉的擺了擺手。
高公公十分有眼色的將這些人都拖了下去。
慶元帝坐在床榻邊,他憂心忡忡的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後。
轉過頭的時候不經意瞥了一眼不遠處混在妃嬪堆裡的陳琇,隨後看向了禦醫,:“太皇太後的身子到底怎麼樣?”
“為何突然昏迷至今未醒?!”
“聖上息怒。”
擋在最前麵的張禦醫無奈的開口,:“微臣等反複查看過太皇太後的脈相,又問過太皇太後身邊伺候的嬤嬤。”
“確定這幾日太皇太後沒有誤食其他不宜的東西,但太皇太後像是染了風寒,又似受驚心悸,但表征又不似尋常。”
“太皇太後年事已高,臣等不敢隨意用藥,如今正在研討藥方......”
“速去拿出個章程來,若治不好太皇太後,朕唯爾等是問。”
“是,是。”
太醫紛紛退了出去,匆匆去了外間商討藥方。
殿內慶元帝轉頭看向了皇後,:“宮中謠言四起,人心浮雜,致使太皇太後臥病在床,皇後,你就是這麼替朕管理後宮事宜的?”
“臣妾有罪。”
呼啦啦一下,滿殿的妃嬪都被皇後帶著跪倒在地。
慶元帝語氣淡淡的道,:“這些年你打理宮務辛苦,今年又病了幾遭,如今你力有不逮,那就讓宮中的妃嬪幫襯一二。”
聞言皇後臉色一沉,而汪貴妃霎時心頭就是一喜。
她剛要抬頭,卻聽慶元帝又說,:“平日裡都是皇後你和汪貴妃處理這宮中瑣事,如今臨近年關,更是辛苦。”
“眼下太皇太後身子有恙,也需格外費心看護......”
聽慶元帝說了這許多,滿殿的妃嬪不由得屏住呼吸——
直到聽見慶元帝道,:“眼下朕有意從四妃裡麵晉封一個貴妃,也能分擔些宮裡的瑣事。”
“聖上。”
皇後神色惶惶的抬頭,卻正對上慶元帝清冷的神色。
“中宮□□,從前皇後做的很好,朕無意插手,如今皇後力有不逮,朕就得選人來幫你。”
這次隻是貴妃,總比汪貴妃成了皇貴妃來的好。
是她讓聖上失望了。
皇後指尖輕顫的叩首,:“臣妾明白,必不負聖上所托。”
慶元帝點點頭,親自伸手扶起了皇後。
帝後相和的這一幕看的汪貴妃心有戚戚。
就知道皇後這個毒婦是個靠不住的,若她趁機在慶元帝麵前賣乖,裝可憐反手背刺她才是壞事。
汪貴妃不自覺的打量著身後的麗妃等人,皇後仗著名義始終壓著她,她得尋個人聯手抗衡皇後才是。
第一眼,汪貴妃就注意到了賢妃,她垂著眼思索了起來。
眼見的氣氛緩和,慶元帝又對著高公公吩咐道,:“太皇太後病重,與宮中這些閒言碎語脫不了乾係。”
“更甚至是有人心懷不軌,言語不堪。”
“朕命你帶著內衛盤查,那些說了狂悖不敬,汙言穢語的.......”
這話聽得眾人膽戰心驚,隻怕又是滔天的血腥氣。
卻見慶元帝轉頭看了看太皇太後,略一猶豫,:“罷了,就當為皇祖母祈福了,都打發去辛者庫服苦役。”
“是。”
.......
黃昏時分,太醫們研製出了藥方。
張月娥請命留下給太皇太後侍疾。
慶元帝允了,甚至當場晉了張月娥為張婕妤。
往外走的時候,淑妃看了一眼身旁的馮才人,卻見她低著頭,一眼都不肯往陳琇那望。
等回了怡清宮,淑妃忍不住問道,:“數日沒見你去藏春宮,本宮隻當你是不願在宮裡人來人往的恭賀聲裡去給陳昭儀添麻煩。”
“怎麼剛剛你匆匆避開陳昭儀,連個招呼都不打?”
馮青璿聞言臉色一僵。
她垂著頭,沉默半晌才道,:“嬪妾與陳姐姐,不,陳昭儀一同入宮。”
“如今她身懷有孕,又是昭儀,嬪妾,嬪妾如今不過是個才人......”
“嬪妾心胸狹隘,嫉妒心失衡,怕一時衝動惹來什麼禍端,所以不敢再近前。”
馮青璿的這話聽得淑妃和她身旁的香雪都驚了一瞬。
淑妃無言的看著馮青璿半晌。
許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看了看窗外,:“這樣啊,如今天色不早了,馮才人你早些去休息,對了,這段時間記得約束宮人。”
“是,還請娘娘您也早些歇息,嬪妾告退。”
看著馮青璿離去的身影。
香雪忍不住道,:“娘娘,這馮才人是不是,是不是.......”吃錯藥了?
竟然敢赤裸裸的說出自己嫉妒的話來。
“你也覺得奇怪。”
淑妃笑了笑,:“覺得奇怪才對了,她這是豁出去堵本宮的嘴呢。”
“不過本宮還真的好奇了起來。”
淑妃看了看偏殿,:“你說她還在選秀的時候就纏著陳昭儀不放,一心借著光要往上,如今陳昭儀翻身了,她卻反倒疏遠了。”
“還不惜如此譏諷自己......”
“事出有因,你說她這麼費心是想瞞著什麼?”
“或者是誰能讓為了往上爬可以將自己臉麵踩在腳下的馮青璿這麼畏懼?”
香雪搖了搖頭,:“這事奴婢不知,娘娘,不如奴婢去打探一番?”
“不,這事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越逼迫馮青璿,她越會驚惶的守口如瓶。”
淑妃笑著搖搖頭,:“且讓她熬著吧。”
“從花團錦簇的芙蓉帳上猛然摔在地上,這事不是誰都過去的。”
“如今她還能撐著,不過是日子還算過的去。”
“等熬不住了,她自己就會開口。”
“耐心些。”
香雪想了想,笑著點點頭,:“奴婢明白。”
*
因著太皇太後的一場病和這宮中的流言,整個大雍宮都沉寂了下來。
那些因最近無人管製,走在路上嘴巴不停,眉飛色舞的宮人都不見了。
穿著黑袍的內衛無聲又迅速的帶走了一個個宮人。
藏春宮裡的宮人也不敢隨意走動,就連長福這會兒都老實的縮在了宮裡,不敢隨意出去打探消息。
夜幕降臨的時候,按著傳話,今晚本該睡在勤文殿的慶元帝又到了藏春宮。
嗯,來的是神色清明,眼神正常的慶元帝。
陳琇鬆了口氣。
至於慶元帝進藏春宮從不讓人通傳這事,陳琇都快習慣了。
隨後她起身就要去請安,慶元帝又壓住了人。
他搖搖頭笑道,:“說了你也不聽,朕也不多費口舌了,往後就看看是朕快,還是你起身的快。”
高公公笑著接過了雙穗手裡的茶,放在桌上後就退了出去。
這會兒慶元帝隔著案桌看著陳琇。
看的陳琇垂下臉,不自覺側了側身,偷偷摸摸的伸手摸了摸臉。
慶元帝笑著倚在了案桌上。
他看著陳琇,昏黃的燭火跳動在他的眼裡,:“朕昨晚,嚇到你了?”
低垂著眼睛的陳琇沒看見慶元帝眼裡從未有過的溫柔關切。
她心中飛快的敲著警鈴:來了,來了,就知道慶元帝是個疑心病重的。
早上她特意裝睡避開溫情脈脈或者還可能發瘋的慶元帝。
這會兒對著冷靜下來的慶元帝,好好解釋就能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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