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對承恩府是恨鐵不成鋼。
但此刻對慶元帝就是恨不能在他出生時就掐死他,恨不能扒皮抽骨,生啖其肉的恨。
眼下她的這幅模樣,除了慶元帝,還能是誰能這麼無知無覺的害了她?!!!
也是她被數十年如一日隻壓住她的皇帝迷惑住,喪失了警惕心。
“姑奶奶,姑奶奶,您說話呀,您彆嚇我,您和月娥說句話呀。”
原本不願讓自己這幅狼狽模樣顯露人前的太皇太後忍無可忍的睜開眼
她看著張月娥,顧不得嘴角落下的口水,:“......滾,滾。”
.......
“聖上,聖上。”
聽見高公公的喚聲,原本埋在陳琇胸前睡得沉沉的慶元帝忽的睜開了眼睛。
昨晚他才閱完折子,臨近年關,各地方上都不會鬨出什麼禍事來尋晦氣。
隻怕是宮中又出事了。
慶元帝抽出手將陳琇中衣上的衣帶係好,隨後又伸手給陳琇蓋好被子,起身自己走了出去。
候在外間的高公公麻利的伺候著慶元帝更衣。
見慶元帝格外留神看了幾眼身上玄色的常服,高公公點點頭,:“是慈寧宮的宮人來傳話,說太皇太後已經醒了。”
太皇太後最討厭黑色,而慶元帝隻要前往慈寧宮,就一定會換這身顏色去。
祖孫兩人相看兩厭,從不願對方好過一點。
.......
等進了慈寧宮,看著哭的淚人似的張月娥,慶元帝對著她點點頭,:“朕去看看皇祖母,你先去歇息。”
已經哭的昏昏沉沉的張月娥被扶了出去。
裡屋守在榻前的是眼睛都腫了的竹嬤嬤。
竹嬤嬤正要行禮,卻見慶元帝擺擺手,:“不必多禮,嬤嬤你也出去吧,朕和皇祖母兩個人說說話。”
說著,慶元帝還取過了竹嬤嬤手裡擦涎水的帕子。
太皇太後曾無數次的在竹嬤嬤麵前詛咒慶元帝。
但這近十年來,竹嬤嬤卻從未見過慶元帝對著太皇太後惡語相向的模樣。
她猶豫著回頭看了看太皇太後,卻見人沒有激烈的抗拒,隻是神色平靜的閉著眼。
見狀,高公公拖著猶豫的竹嬤嬤出去了。
房門被輕輕關上了。
慶元帝不緊不慢的走到床榻前給太皇太後施了一禮,:“給皇祖母請安,萬望皇祖母您長壽安康。”
這話叫太皇太後睜開了眼,惡狠狠的瞪向慶元帝。
慶元帝笑了笑,起身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
這個天生懷種果然最知道怎麼讓人生氣。
“看.....笑,話......滾。”
眉毛都沒動的慶元帝伸手沾了沾太皇太後嘴角的涎水。
看太皇太後憤憤的努力扭過頭,慶元帝也不生氣。
他隻是坦然的收回手,:“說真的,看著您還活著,朕心裡很是高興。”
“您放心,朕會讓太醫儘心儘力為您診脈,用這世上最好的藥。”
“長長久久的保著您的命。”
說完,無意繼續奚落的慶元帝就站起了身。
看皇帝竟當真要離開,還一副鐵了心要保住她性命,讓她用這幅尊榮苟延殘喘的樣子,太皇太後猛然出聲,:“趙...鐸...章。”
慶元帝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看向太皇太後,帶著笑意問道,:“皇祖母還有何吩咐?”
“她......死了,自...縊,失禁......舌頭,還掉,掉了出來。”
“你小......親眼,見了,可......憐。”
慶元帝嘴角的笑意倏的抹平了。
緊緊盯著慶元帝的太皇太後努力露出一個笑意。
她嘴角想往上使勁揚起。
這個吃力的笑容讓她的神色看起來格外的扭曲和古怪。
“她,她為了你,求,求......”
太皇太後費力的開著口,涎水不停地順著她的嘴角落下。
“你,你.....害了,她。”
“她死,都,都帶著,絕望.....遺憾。”
看著慶元帝開始泛紅的眼睛,太皇太後眼裡湧動著暢快的笑意。
這個,這個殺招她藏了近十年。
原本想著能借陳琇來個大動作,卻不想那是個沒用的,一進宮就被關了起來。
還扯淡的有什麼傲氣,不肯服軟。
和那個不識抬舉的女人一樣討厭!
太皇太後等的心氣都快沒了,隻想等著‘意外’關死陳琇。
扭頭她卻被放了出來,還有了身孕......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慶元帝盯得緊,太皇太後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她隻能安慰自己欲速則不達,慢慢來。
結果還沒等再好好做什麼,她自己就癱在了床榻上。
她不好過,皇帝也彆想好過!!!
可太皇太後心頭痛快的等了半天,也不見慶元帝失態到發瘋。
他明明強要了陳琇入宮......還是,這是不信她?
太皇太後正想繼續說些什麼,就見慶元帝漠然開口,:“藏春宮那晚的茉莉花是您安排的?”
“.......是。”
“那些守門的宮人也是您安排的?”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她......她,怎麼......沒死。”
慶元帝死死的攥緊了手,掌心的傷口又崩裂開了。
抬起手看著這道傷口,慶元帝眨眨眼,忽的又笑了笑。
對,他又能去包紮了。
看慶元帝竟然轉身不言不語的就要離開,太皇太後不敢置信的喝了一聲,:“皇帝!”
趙鐸章怎麼這麼平靜呢?
他怎麼能這麼平靜?!
還是她想錯了,這個冷心冷肺,薄情寡義的壞種是生來就沒有心肝的?!
“你,你......這個,涼薄的......”
“眾叛......親離,你活著......活著,無人,無人,在乎你。”
“她,她們都不得,不得好死。”
這句話叫慶元帝停了下來,他轉身看著太皇太後,忽然折返了回來。
他靠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毫不畏懼的看著慶元帝的眼睛,她的眼裡全是嘲諷的笑意。
看著這樣的太皇太後,慶元帝也忽的露出了笑臉,:“天子隻能有一個。”
“這個位置,也隻能有一個人坐。”
“宣王是朕的哥哥,岑王是朕的弟弟,朕隻有這兩個兄弟,可他們要爭,朕就隻能給了他們機會。”
“落子無悔,既然伸手,那就得有為自己的野心賠上命的覺悟。”
“在這皇家,從來都是成王敗寇,太皇太後您,不也是這麼踩著旁人的命爬上來的嗎?”
說著慶元帝疑惑看著太皇太後,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為了這事這麼憤怒。
隨後慶元帝眨眨眼,又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他笑眯眯的看著太皇太後道,:“您自小就恨不能除掉朕,不僅背地裡挑撥離間,手段陰狠毒辣,一直對朕這麼厭憎,恨不殺了朕——“
“是因為朕的哥哥宣王......其實是您的孩子對不對?”
頃刻間太皇太後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她驚駭欲絕的看著慶元帝,眼睛睜的滾圓,瞪得幾近充血,:“不,不,嗬嗬嗬,不......”
“噓,噓——”
慶元帝輕輕的將指尖搭在了唇邊,讓太皇太後安靜下來。
“您彆激動,你現在就這麼激動了,一會兒該怎麼辦呢?”
慶元帝放下手,眼裡含著笑。
他神色十分溫柔的伸手擦了擦太皇太後嘴角的涎水,:“唉,您說說,這宮裡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朕呢?”
“你又這麼恨朕,朕隻能多費些心思自保了。”
慶元帝看著太皇太後的眼睛,語氣越發的輕柔,:“她的死,朕也一直不能確定和您有沒有關係。”
“想想朕的親眷死的差不多了,好歹也留下您吧。”
“您怨恨朕,卻也是因著自己的孩子,事出有因也就罷了。”
“否則朕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
“可是您為什麼也要出手逼死她呢?”
“她不主動害人,就那麼該死嗎?!”
這句輕聲的話卻問的慶元帝咬牙切齒的恨。
半晌,慶元帝收回了恨恨的目光。
他閉了閉眼,隨後睜開眼的時候又看向太皇太後,輕聲道,:“您瞧朕,忍不住說的遠了些,剛剛說到哪了?”
“哦,對了,剛剛說到朕的哥哥宣王了是吧。”
“宣王離世之前,其實和那個怕您生氣,偷偷摸摸藏起來的外室有了一個孩子......這事您不知道吧?”
說到這的時候,慶元帝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他笑的全身輕顫,:“對,您不知道,朕也假裝不知道。”
“更假裝不知道他上個月剛剛還定了親。”
“朕的這個侄子他和朕的哥哥長得多像啊,您要是能瞧一眼就知道了。”
太皇太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臉上紅的駭人,巨大的衝擊讓她不可抑製的抖了起來。
“唉,您瞧您,您是朕的長輩,您罵兩句朕出出氣是應該的。”
慶元帝誠懇的看著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您是不是想見他?”
問完,慶元帝搖搖頭,像是疑惑的又道,:“可一個外男該怎麼進宮來呢?”
“唉,真是令朕頭疼。”
說著話,慶元帝起身將手裡的帕子隨意的丟在了腳下,:“太皇太後,您好生靜養,朕要回去好好想想了。”
被恐懼淹沒的太皇太後的聲音抖得不像話,: “皇帝.......皇帝,皇帝。”
轉身離去的慶元帝這次頭也不回的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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