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冤枉!”
“好了。”
慶元帝抬眸看向太子和大皇子,:“這事朕都還沒怎麼開口,你們倒是清楚朕說的是什麼了。”
這話說的大皇子和太子冷汗津津的叩首。
“前朝還不夠你們折騰,要將手伸到朕的後宮來?”
慶元帝輕笑了一聲,:“膽子不小。”
“兒臣不敢。”
“敢不敢的,都已經做了。”
慶元帝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可這事,你們已經惹惱了朕。”
“朕得給你們一個教訓,總不好叫你們每次把手都摸到朕的身邊來吧。”
就是這麼平鋪直述,在場所有人的冷汗都滴了下來。
大皇子心中的得意瞬間消失一空,真是吃酒吃上頭忘了自己是誰呢,咋想出這麼個損人不利己的主意!
“高盛忠。”
“奴才在。”
“傳朕旨意,昨日七皇子生辰宴上行蹤存疑的二十五名宮人,皆數杖斃。”
“豫王身邊大總管常奇杖斃,豫王府眾人觀刑。”
“太子跟前的大總管於河杖斃,東宮眾人觀刑。”
“其餘人等,包括諸皇子罰俸六個月至一年不等。”
“貴妃有失察之責,交出協理六宮之權,皇後繼續安心靜養,宮務就由賢妃、麗妃和榮妃暫管。”
“另,豫王和太子即日起交出戶部、禮部,工部及京畿大營的總查之職,閉門思過月。”
“戶部、工部的事由五皇子暫為代理,七皇子前往禮部,九皇子前往京畿大營。”
大皇子和太子這下當真是極限一換一了。
可這次,沒人能笑的出來。
昨晚的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這樣重罰,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
可最關鍵的,卻是聖上的態度。
他直言不喜,就是明明確確的在借著這次的事敲打所有人。
下一次,再想往後宮動歪腦筋的恐怕沒有了,不僅自己不敢,甚至還擔心對方昏了頭。
大皇子和太子頭暈目眩,臉色鐵青。
這次看似是對方出的手,可撈著好處的卻是其他的皇子,此事又確確實實的與他們手下的人有瓜葛。
等著吧,等回去他們就查個底朝天,看看是誰膽大包天,敢設局對付他們兩個人。
看慶元帝揮了揮手,其他人一句話不敢多說,眾人一起跪安,隨後都從殿內退了出去。
*
儲月宮
此刻,站在宮門口的馮青璿提著一個食盒,不住的往裡頭張望。
看見回來的宮女,她眼神一亮,:“怎麼樣,陳姐姐可有說要見我?”
雙穗恭敬地上前施禮道,:“陳小主偶感風寒,身子不適,此時確實需臥床靜養,無法見您,還請小主海涵。”
“沒有沒有,是我貿貿然打擾陳姐姐了。”
馮青璿咬著唇,將手裡的食盒遞了過去,:“姐姐喜食甜湯,這是我請禦膳房的人專門做的桂花甜湯,還請姑姑您代為轉遞。”
“這......”
思及今日陳琇一早至今水米未進,雙穗猶豫著接過,:“奴婢定會向小主轉達您的心意。”
“多謝姑姑。”
馮青璿往儲月宮又看了一眼,隨後才轉身離開了。
雙穗提著東西到了殿外,問守在門口的梅珍,:“小主起身了嗎?”
梅珍搖搖頭,:“我剛剛去看過了,沒有,還睡著。”
惦記陳琇一身密密麻麻的痕跡,雙穗也默了片刻,隨後她也沒有進去,:“一會兒我在進去看看吧。”
殿內
昨晚陳琇將頭上帶尖的東西一氣都拚命試了個遍,此刻零星的珠翠絲毫不見。
她的鬢發鬆散,一半壓在身下,一半鋪在枕邊。
一床雲錦織就得錦被密不透風的裹著她的身體,這會兒她的眼睛沒有睜開,可卷翹的睫毛輕顫,一滴淚飛快的流下,隱沒在發間。
細娘和林嬤嬤沒有出來,隻小小一點的陸嬈懸在榻前。
“琇琇......”
“我沒事。”陳琇睜開眼,看著陸嬈,她努力的笑著,:“沒事。”
陳琇笑著,可陸嬈看的心都要碎了,她的眼眶和鼻子都飛快的紅了。
“其實,我一直在想,我這次會怎麼倒黴。”
陳琇看著床縵,輕輕的道,;“假的終究是假的,阿嬈,你的故事太過美好了,其實他們真的會更狠啊。”
“就像鶯鶯說過,他們是沒有心的。”
“其實早一步,晚一步,都會到這一步。”
陳琇眨著眼,眼淚無聲的滾落,:“從他深夜來給我簪花,我就知道,我會進宮的。”
“隻是他連最後溫情的幻想機會都沒留給我。”
不管是不是屋裡熏香的緣故,皇帝有沒有察覺,不過一個陳琇而已,他絲毫不需要忍耐自己的欲望。
一個是深情款款的虛偽,一個是漫不經心的逗弄。
“阿嬈,我不怕,真的不怕,被放棄而已,我已經習慣了。”
“我就是......就是有些累了。”
血脈至親放棄了她。
曾經鴛鴦交頸的‘愛人’更是親手將她打落地獄.....
如今陳琇活著,就是靠著一個渺茫的希望。
為了這個希望,陳琇可以裝瘋,可以吃苦,她可以拚命去學,去改變自己。
她以為自己做到了,甚至還自視甚高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陳琇壓上了她的身體,她的廉恥,她的未來,她自己的全部......去賭一個微薄的希望。
可她輸了。
滿盤皆輸。
陳琇賭的起,也輸的起,對方是皇帝,連陳琇的命都能隨手抹去,他哪裡需要其他的賭注?
隻真的到就連一點點虛幻的希望都散了的地步,卻也真的不是輕飄飄一句無妨就能過去。
陳琇自己已經很肯定了,她的分量,無足輕重。
不說靖郡王,隻說陳謙,簡在帝心的陳大人,在帝王心中都遠不是一個陳琇可以比得過的。
她瘋了一般拚命傷了皇帝,可皇帝,卻隻當那是一個閨中情趣。
這一刻,連陸嬈都說不出話來,隻無聲的哭著。
但陳琇卻又笑了,她歎息著,:“阿嬈,你說,我該怎麼樣讓皇帝相信,我是真的想弑君呢。”
“這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看的我實在是厭煩,你瞧,我果然是個十足惡毒的小人,看著他們這麼美滿,我一點也不向往。”
“但你就這麼讓我一個人就這麼清清靜靜的走了,我卻很不甘心。”
“真想早點帶著他們上路啊。”
*
九月初二這一日,趕在申時末,童姑姑將收到的所有秀女的書信都整理好,隨後匆匆趕去了勤文殿。
候在殿外的高公公老早就望眼欲穿的等在了那。
看童姑姑要行禮,他連連擺手,眼睛隻直勾勾的看向童姑姑手裡的漆木盒子。
“姑姑可真是讓咱家好等,可算是等來了。”
說著高公公就伸手去接,:“都在這了?”
“高總管,儲秀宮所有秀女的信箋都在這了...”
高公公聞言笑著道,:“姑姑辦事就是妥帖。”
說罷,高公公的手就抓住到了漆木盒子的一側,可童姑姑卻沒鬆手。
???
高公公抬眼看去,卻聽童姑姑又吞吞吐吐的道,:“儲秀宮的是都在這了,可儲月宮的......不在這裡麵。”
“不在?!”
高公公瞪圓了眼睛。
開什麼玩笑?!
他敢拿自己的腦袋打賭,此刻勤文殿裡麵的那位,要的可不就是那位的信箋嗎,你現在跟我說不在?!
“怎麼能不在呢?”
高公公急的跳腳,他都顧不上埋怨童姑姑,:“是不是沒來得及收過來,咱家現在就派人去取......”
“高總管。”
童姑姑搖了搖頭,輕輕的道,:“那位根本就沒寫。”
“我和其他幾個伺候的姑姑,嬤嬤是一句重話也不敢,那是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可好說歹說,那位就是不願意動筆。”
“我們這些人,哪個敢逼她?”
這是存心的了。
一個姑娘家,怎麼就能死心眼到這個份上。
難不成當真和六皇子是情投意合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前幾日才死了那麼多人,眾人奎奎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多言,可她卻愣是上趕著忤逆天子,要求死不成?
眼看時間也到了,再等下去也等不來個驚喜,高公公隻得耷拉著一張臉,輕手輕腳的將東西捧進了勤文殿。
而童姑姑也被高公公留下,候在了宮門口,以防一會兒聖上有話要問。
殿內,慶元帝手邊還放著一堆的奏折。
這幾日皇子的職務調動,後宮也是,忙忙亂亂的一團事。
看著高公公捧上來的匣子,慶元帝停下了筆,嚴肅的臉上甚至露出一點笑意,:“呈上來吧。”
看著慶元帝居然破天荒的在批閱奏折時抽空準備看一眼,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意,高公公的心裡已經哭了起來。
他將手裡的盒子雙手捧過頭,奉給了慶元帝。
手上一輕,高公公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同被摘走了。
這些信箋的右下角都有各宮秀女的籍貫和姓名,一目了然,所以慶元帝翻的很快。
聽著耳邊嘩啦啦的翻信聲,高公公垂著頭閉著眼,心裡直念阿彌陀佛。
嘩啦啦的翻信聲停下了——
“高盛忠。”
“你如今的差事是辦的越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