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樊凡也跟出來了, 道是屋裡黑,一個人害怕, 張氏隻好把他帶上。
樊父抱著樊廣, 一邊替樊廣擦乾淚水,一邊快步往老院那邊走, 問道:“你娘親到底出了何事?”
樊廣仍未緩過來,隻一哽一哽地說:“娘親……她突然暈倒在地上……我叫不醒她, 額頭好燙……”
竟是病到暈倒在地, 於是樊凡一家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樊父又問:“你爹爹呢?不在家嗎?”這個時辰應該早出工回來了才對。
“爹爹他跟著木匠坊到鎮江府去出工,要幾日後才回來……”樊廣答道。
三叔樊明道是縣裡木匠坊的一員,木匠坊平日裡多接的是縣裡的木工活, 早出晚歸即可,但活少的時候, 也會接一些其他縣府的木工活, 時長幾天到一個月不等。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雖對老太太那些人已經絕望了,可樊父還是問了一句, 道是:“你祖父祖母呢?他們什麼個說法?”
隻聞樊廣哭得更淒涼了, 道:“娘親傍晚時便暈倒了,我去找祖母,她沒去房裡看娘親,隻說娘親身子硬朗, 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到了夜裡, 娘親還沒醒來, 我著急,便去找了祖父,祖父隻讓我給娘親喂點熱水……都怪我太笨,碗太燙了,把熱水也給灑了,嗚嗚嗚……如今他們都熄了燈,我隻好來找二伯你了……”
這時,樊父才注意到,樊廣的小手被燙得通紅,燙出水泡,袖子也濕了大片。
樊父作為二伯,心裡都心疼得不行,想不明白那些個人是如何做到冷眼旁觀親孫子遭罪的,又想到凡兒之前落水差點喪命,老太太不肯出錢找大夫的事,便更心寒了。
幸好如今分了家,不然,道不準妻兒還要遭多少罪。
樊父破口大罵道:“這樣生兒不養,親孫不要的爹娘,不認也罷!往後他們好與不好,與我無關了。”
張氏知道樊明義性子醇厚,輕易不說狠話,連著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想必也是被激到了,出言勸道:“那些人早就是這個樣,是他們不認你還是你不認他們?這個時候生啥子氣?莫不如快些過去瞧瞧廣哥娘到底怎麼了。”
……
樊凡一家趕到老院的時候,果然黑燈瞎火,竟然無一人來稍稍照顧三嬸。
樊凡心想,三嬸平日裡為人和善,不爭不搶,什麼苦活累活都乾,也不抱怨,隻想著把這老院的一大家子伺候好了,沒想到,她生病的時候,竟沒有一個人念她一點好,出來幫扶一二,到了這地步也是可憐可悲。
在這麼一個朝代,你越是憨厚老實任人欺,不欲無求,他人越是欺負到你的頭上,把你的好當作是理所當然,你若是沒了用,他便棄你如草芥。
這便是自甘卑微的下場。
到了老院,樊父是男的不便進去,張氏便帶著樊凡先進去。
進去一瞧,當真是把樊凡給驚到了。
隻見三嬸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隻蓋了張薄床單,想必是樊廣給蓋上了。按樊廣的說法,三嬸是傍晚暈倒的……從傍晚到深夜好幾個時辰,竟一直無人踏進來一步,哪怕是幫忙先把她移到床上?
一旁還有打破了的瓷碗,水灑了一地。
三嬸馮氏身子單薄,張氏一個人把她抱到了床上,先是探了探額頭,隻覺十分燙手,嘴唇乾得蛻皮發白,張氏湊到三嬸耳根喊了幾聲,隻見馮氏微微張了張嘴,卻說不話來。
這病情已然嚴重了,張氏趕忙出去找樊父商量。
“怎麼樣?凡兒他三嬸病情如何了?我現在去村頭把大夫請過來?”樊父見張氏出來,急忙問道。
張氏卻是搖搖頭,否定了樊父的法子,解釋道:“病情太重了,當下額頭燙得跟爐子一般,喊了幾句,隻張張嘴,幸而還有些意識。我想著,你若是去村頭請大夫,來回就是一趟,他那藥材又不齊全,萬一開了方子還得去縣裡抓藥,趕回來後再熬藥,這麼折騰一番,天都亮了,當下這個病情又不知道還能挨多久……”
思考了片刻,張氏當即拿下主意,道:“當家的,樊秀才家不遠,你且馬上到他家把馬車駕來,我們送她到縣裡醫館去看看罷,醫館裡藥材齊全,還有大夫候著,穩當一些……凡兒,你跟你二哥且在這守著你三嬸,娘親回去一趟馬上就來。”
這是要回去取銀子,藥館裡看病要價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