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你乾?”
三順子醉眼朦朧的看著楊武,他因為心裡最近一直有煩心事,所以剛才喝酒喝的比較猛比較急,醃蘿卜乾都沒吃兩口,酒倒喝了好幾碗,現在已經暈暈乎乎的了,猛然聽到楊武這麼說,還沒有反應過來。
楊武倒還好,他是一向不習慣在外人跟前喝醉的,怕自己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乾什麼不該乾的事,所以現在他也沒醉。
剛才說讓三順子跟著他一起乾,隻是隨口一說罷了,然後他又一想,哎,這事有點可能,他現在不是分身乏術嗎,又要去廣州又要去上海,還想趁機去首都看看老婆孩子,哪哪兒都需要人,偏偏他就一個人,有個幫手不是很好嗎?
楊武又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三順子一遍,一直叫他三順子,其實他本名叫陳三順,是隔壁原陳家村現向陽公社第四生產隊的。
他們兩個進糾察隊之前就認識,因為楊武經常到處跑,認識也不奇怪,後來進了糾察隊就他們兩個是農村的,生產隊離得又不遠,有時候下班經常順路一起走,熟悉了也很正常。
陳三順陳三順,一般農村這樣起名的,很明顯上麵還有個陳大順陳二順,他也是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的,隻不過他不像楊武這樣不受父母重視,光從他們陳家全家拚著把他送進糾察隊就可以看出來,他是在家很受重視的。
而且心眼也不多,楊武原來在糾察隊的時候,他就總是跟在楊武後麵,後來楊武走了,他也經常跟楊武說說糾察隊發生的事,找他討主意來著。
心眼不多又年輕,有一把子力氣,還見過一點點世麵,這樣的人還真是當好幫手的料子,楊武越想越覺得是這樣,雖然他現在一切都還沒有啟動,甚至他暫時都沒想到自己去廣州要做什麼,帶著三順子去了要做什麼。
但肉眼可見的,以後要是真的開始做生意,絕對會需要人手,需要可以信賴可以捏住把柄的人,眼前這個不就剛好合適,豈能放過。
楊武放下手裡乘著酒的碗,身子往前傾,忽悠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說不定哪天清查就查到了糾察隊,你現在是隊裡唯一一個農村來的了,其他人都是在市裡找的,到時候要是推人出去頂罪,肯定要推你!你繼續留在那兒早晚要出事!”
“啊?”三順子即使喝得暈乎乎的,也不明所以的看著楊武,“哥,你剛才不是說不會有什麼事的,彆想得那麼差的嗎?”
“對,我剛才是安慰你呢,可是我現在又想想,”楊武歎了口氣,看著堂屋門外,“咱們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對,多好的關係,多好的兄弟,我必須得給你講掏心窩子的話,不能為了照顧你的情緒不讓你難受就說那些假話對?到時候反而是害了你。”
“那哥的意思是?”
“你應該儘快離開糾察隊!”楊武肯定的說,“現下革委會那是第一個開刀的,馬上刀就落在糾察隊上了,你剛才也說了,以後什麼糾察隊革委會都不存在了,隻留下公安局了!人家那市裡有門路的,原來的隊員王青他們肯定到時候要走關係,進到派出所裡,搖身一變就成警察了。關你什麼事,說不定又要再傾家蕩產一次,也未必能進的去,不被推出去抵罪就不錯的了!”
“這個我能不知道嗎!”三順子狠狠歎了一口氣,“我不就一直愁這個呢嗎,可是難道不去糾察隊了?主動去糾察隊辭工退回來?那萬一,萬一沒清查呢?”
每個人都有這種心理,即使有了危險預感,也總會想萬一不會怎麼怎麼樣呢,萬一走了運呢,這種事誰能說的準呢,都是僥幸心理罷了。更何況,從糾察隊辭職可不是一件小事。
“誰說不是呢,我還能不懂這個,”楊武又端起碗跟他碰了一下,“咱們這都是從農村出去額對,進了糾察隊都是一家子的希望,這可不隻是工作也是臉麵,這一點我能不知道嗎我能不清楚嗎?我原來也跟你一樣,可是這事就是這樣,眼看著天是變了,我跟你說”
楊武湊近他,“前陣子,我不是送我媳婦去首都上學嗎,人家那裡都跟咱這完全不一樣了!那街上的人都穿的花花綠綠的,公園裡還有男女抱在一塊跳舞的呢,都特彆放的開!根本不像咱們市,到現在還兩口子走在路上都不準挨得近呢,那真是完全不一樣。我有預感,遲早首都那樣的情況會蔓延到全國,全國都會那樣,到時候什麼糾察隊什麼革委會誰理你呀!”
“乖乖,抱在一塊跳舞?”三順子瞪大眼睛,“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抱在一塊?那要不要臉了呀!”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樣的事,膽子也太大了。
“人家那叫交誼舞,跳了是鍛煉身體的。”跳舞這個楊武還真看過,他在首都跟楚婷他們過了幾天,到處遊玩閒逛的時候,也去公園玩過,就看到過。隻不過不是年輕男女,都是一些老頭老太太,在公園裡圍坐著,中間有男的女的,在那一隻手摟著一隻手握著跳交誼舞。
當時他也吃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放下了,覺得首都不愧是首都,就是不一樣!
“哎,那首都的糾察隊呢,他們那的革委會呢,都解散了嗎?”三順子靈光一現,都已經喝得有些暈乎的腦子,突然間想到了這個。
“他們,”楊武遲疑了一下,他在首都還真沒看到什麼糾察隊紅衛兵,好像還有,但因為首都已經開放的多了,在路上手拉手牽著走,或者在公園跳舞也壓根沒人來管,楊武他們又沒做什麼違法犯紀的事,也沒人來找他們的事,所以他壓根不知道首都的糾察隊解散沒。不過,這不妨礙他說。
“早已經解散了!你說咱們這個糾察隊查的不就是大家的什麼思想作風,在街上查看誰思想不端正嗎,人家現在男的女的手拉著手一起走,那都不叫思想不端正了,都是正常的啦,糾察隊都沒用了,你說不解散還留著乾嘛,是不是?”
“首都的,都、都解散了?”三順子大著舌頭,兩個人最後把楊武過年的時候剩下的一壇子酒都給喝光了。
當然,這酒原本買來也不是光留喝的,畢竟楚婷是不喝酒的,她主要是用白酒醃東西來著。
酒喝光了,三順子也徹底倒在桌子上了,楊武此時也有點暈乎了,也沒管還趴在桌子上的人,乾脆自己撐著最後剩的一點清醒,走到裡屋床上去躺著了。
第二天,楊武被外麵雞叫的聲音吵醒了。
現在政策不明朗,以前還有規定各家各戶最多養幾隻雞幾隻鴨的,現在也沒有那個規定了,多養也沒人管,隊長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願意養的人家幾乎都養了不少。
雞叫的還早,壓根用不著鬨鐘,就把隊裡人叫醒了。楊武把三順子給叫醒,兩個人都要上班,也沒放假呢,所以來不及多說什麼,洗洗臉清醒清醒,就各自去上班去了。
分開前,楊武跟他說了一句:“仔細想想,我昨晚說的話還記得,多考慮考慮我說的。”三順子鄭重的點點頭。
另一邊,首都。
自從上次楚婷與楚慧欣見麵,成功把她嚇退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想來楚慧欣說不定也避著首都大學走,生怕被楚婷拉著要借錢。
沒了外人的打擾,楚婷的大學生活過的還是挺好的,這時候大學的學習氛圍都很濃,不存在整天玩手機上網的情況,上課基本上教室裡都坐得滿滿當當的,大家都拿著筆拿著本子不停的寫寫記記,楚婷很容易就融入其中了。
隻是她融入了,兩個孩子融入的沒那麼順利。
“怎麼跟同學打架啦?你們前幾天玩的不是還好嗎?”楚婷一手拉著一個孩子往家走,一邊還問他們,剛才她一到學校,老師就跟她說了今天兩個孩子的情況,其中就是跟人打架了,好在都是小孩子,手上力氣不重,沒什麼大事,那個孩子已經先被他的家長領走了。
“他笑話我們。”
“老是學我說話,故意的!”
“我好煩他啊!”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告狀,楚婷隨便聽了幾句就聽懂了。
大概意思估計就是因為壯壯和圓圓說話帶點口音,楚婷從小帶兩個孩子都是跟他們說普通話的,但到底他倆也愛出去跟大家玩,說話難免不被影響。
幼兒園的孩子們聽他們說話與大家不一樣,有些壞心眼的就跟在一邊學話,壯壯和圓圓說一句他就跟在後麵學一句,煩人的很。小孩子也要麵子的,哪裡還能忍著,尤其是這兩個暴脾氣,自然就直接上手了。
那個學話的孩子比壯壯他們來幼兒園的時間早,熟人多,打起架來也有幫手,就在老師沒注意的情況下兩幫孩子就打起來了,當然時間過程很短暫,很快就被老師給製止下來了,一人批評了一句,不準他們再打了。
“那是挺煩的,那個孩子可真沒禮貌。”楚婷跟著說。
“就是,他們幾個人呢,都沒打過我們兩個!”壯壯得意的說。
“他們幾個人啊,有沒有哪裡疼,一定要告訴媽媽。”楚婷雖然一聽到老師說他們打架,就給他們全身上下檢查過一遍了,但是一聽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