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顏的心情也很不好, 但跟被吵醒無關——這兩個人有沒有腦子的？
昨晚她明明跟他們說過，沒有出嘉興就不能算是真正安全，她們連大賓館都不能去，他們還大清早就在這小旅館裡鬨起來？
怕不夠引人注意嗎？
她進了範小梅的房間裡, 就看到怒目相視的一對男女。
範小梅從生了聞昭再次出小泉村開始就再也沒有見過聞誌強, 她還是從網絡上看到聞昭火了，動了要錢的心思之後才再次聯係上聞誌強的。
兩個人少說也有十幾年沒見過了。
之前範小梅有錢, 聞誌強到了嘉魚市的花銷全都是依靠她的, 他還會強忍著脾氣聽她的話。
現在範小梅也沒錢了、他跟著她一起不僅沒有要到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還吃足了苦頭, 一大早兩個人就因為用衛生間的問題吵起來。
範小梅這十幾年開了眼界，早就看不上聞誌強這樣的人了, 這回要不是因為需要打著他的名號找兒子要錢，她根本不會聯係他。
聞誌強昨天吃了苦頭, 她也沒好受到哪裡去，她還是個女人呢！
聞誌強發脾氣，範小梅一晚上就沒怎麼睡踏實過, 她也是一肚子的火。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 自然就吵了起來。
越吵越凶。
這小旅館根本沒有什麼隔音可言，吵得整層樓的房客都沒法睡了。
“你們要是不想活了早說，我現在就走, 也不用為了你們倆得罪秀洲班。”
莊顏救他們是不得已, 根本不願意對這兩個人有什麼好言好語。
要不是因為他們兩個貪心, 怎麼會招惹聞昭、怎麼會這麼輕易上他的當過來送命？
看到莊顏的臉色很難看, 再加上她的話提醒了他們，範小梅兩人倒是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三人一起聽著整層樓的房客們都罵罵咧咧地回房間裡關上了房門。
外麵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範小梅才討好地朝莊顏笑了笑：“你看我們現在怎麼辦？去火車站買票？”
莊顏當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沒有足夠的勢力，秀洲班不可能在現代社會還私設公堂、動用私刑，聞昭也不可能想到利用它。
昨晚上她帶著範小梅兩人逃出了秀洲班大院後，章亮給安排的那輛車還沒有上高速就遇到了臨時檢查也可以說明秀洲班在嘉興的勢力非常大。
幸好她的身份沒有暴露，秀洲班派出來的人對她應該沒有什麼防備。
莊顏向聞誌強和範小妹要了證件：“我先去高鐵站和火車站、還有汽車站買票試一試，不行的話再說。”
範小梅懷疑地說：“他們真能在這麼大的城市一手遮天？”
倒是聞誌強被昨天的私刑嚇怕了：“他們連殺人都敢，還有什麼不敢乾的！”
莊顏拿到了證件聯係章亮後，對方直接說道：“走陸路是不可能的。我今天早上想辦法聯係到一個嘉興這邊公安係統的人打聽消息，他們昨天夜裡就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全城抓捕逃犯。”
而去機場的路上就要經過兩條城際高速。
機場並不在嘉興市內，如果可以出城，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根本不用擔心乘坐什麼交通工具。
“似乎也就隻有水路可選了了？”莊顏喃喃說道。
嘉興市是著名水鄉，市內光是湖泊就有五個，更有一條涪陵江將整座嘉興市一分為二穿城而過。
江邊大大小小的碼頭無數，臨江還有許多私人的漁船、遊船。
官方很難全部控製起來。
章亮十分同意莊顏的想法：“對。不用去大碼頭，到小碼頭、或者是乾脆雇一條私人船隻，順著涪陵江出了城就安全了。”
如果有必要的話，買下一條船莊顏也能做到。
“人越多目標越大越容易被發現，我的建議是莊小姐不必跟著他們，給他們錢讓他們自己行動，我們在旁邊觀察就可以了。”章亮又說道，“哦對了，上頭公布的逃犯是四十歲左右的一對男女，可能腿腳不便，建議給他們兩個稍微改換形象。”
“謝謝，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她知道章亮的建議是對的，但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及時掌控範小梅兩人的舉動，不能讓他們發生任何意外。
一旦離開這兩個人身邊，就算能夠第一時間知道他們兩個做了什麼，她也有可能趕不及阻止和挽回。
為了以防萬一，莊顏去外麵買了兩套新衣服和假發扔給範小梅兩人後，她就去前台退房了。
三人離開小旅館所在的房子的時候，恰好看見幾名壯漢分兩頭衝著小旅館去了。
範小梅和聞誌強頓時嚇得腿軟，再不敢抱怨著不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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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洲班。
四進院落的正房裡。
留著山羊胡的唐裝男人正負手看著麵前深深垂下頭的三個人，他冷冷地說道：“我出去處理點事情，前後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你們就能把兩個犯人看丟了，明年初的競選考核你們不用參加了。”
他頓了頓，一隻手在高腳方桌上敲著：“陸路插翅難逃，他們一定會走水路，加派人手搜索各大碼頭。”頓了頓，“小碼頭也不能放過，找兩幫眼睛亮的人守著涪陵江兩頭出口。救走他們的可能不止一個人，告訴下麵的人追捕的時候給我機靈點！今晚子時之前若沒能把人抓回來，你們知道什麼後果。”
“是。”
幾個人連連應聲後，轉頭快步跨出了高高的門檻。
左側陰影裡突然出現一道聲音：“聽說隻是兩個來敲詐勒索的鄉巴佬，老謝你這是怎麼了？鬨得這麼大，有沒有想過怎麼收場？”
山羊胡男人、謝文東又是一聲冷笑：“兩個鄉巴佬，卻敢這樣找上門來，開口就以我百年秀洲班的陰私相脅。他們兩個鄉巴佬怎麼知道的？必定是受人指使。我若輕輕放過，幕後之人還當我們秀洲班是軟柿子，反而要得寸進尺了。思年繼承了班主之位後，班子就開始人心浮動。借著這次，我要讓班子裡、外頭的人都知道，秀洲班還是秀洲班！”
“至於怎麼收場。”他森然道，“難道秀洲班這嘉興龍頭的稱呼是白來的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就要狠狠剁了他們伸出來的手！”
“可是……”黑暗中的人遲疑著，“你應該聽聞京城那頭的風向了吧？趕在這個時候大動乾戈，若此事是個圈套……”
謝文東抬手做了個製止的動作：“京城離我們嘉興十萬八千裡遠，風刮到這邊來還早著呢！三天之內了結此事蟄伏起來，風刮來時我們秀洲班還是個傳承國粹、安穩老實的戲班子。”
聽他已經思慮得十分周詳，黑暗中坐著的人也就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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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江邊的路上，莊顏的手機裡被推送了兩條娛樂新聞。
【海鷹開年巨作男主角寧昭戀情曝光】
【‘昭昭弟弟’片場與女一號甜蜜互動疑似因戲生情】
莊顏點開新聞，配的圖是穿著一身運動服，笑得十分溫暖的聞昭，正伸手從對麵矮了他一個頭的女孩兒張開的掌心中拿走一顆彩色的糖果。
當然還有兩個人頭碰頭看劇本的圖片。
男生身形頎長高大帥氣，女孩兒嬌俏又靈動。
莊顏當然不相信他們是在談戀愛，但他在片場裡拍戲時心情不錯應該是真的吧？
她摸到微博上看了看。
聞昭的微博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首先他的粉絲多了許多，然後微博也不再荒蕪一片，需要粉絲催促催到莊顏那裡他才會勉強營業的樣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每天都會發一兩條微博，最近幾天的微博更是跟圈子裡的知名導演和劇組還有粉絲千萬的演員、大明星都有互動。
他現在這樣，已經算是在娛樂圈裡站穩腳跟了。
莊顏將那兩條推送的娛樂新聞截圖發給了聞昭，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複。
【劇中畫麵、對戲。】
莊顏當然知道他沒有談戀愛，她想說的也不是這個：【昭昭，你都可以因為這種八卦上推送新聞啦！這可是比較紅的明星們才有的待遇哦！】
【你想說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直說：【未來會越來越好的。聞誌強和範小梅已經得到了懲罰，我們以後就跟他們做陌生人，不要再理會他們了好不好？】
【我答應，他們不會答應。】
所以？
【小顏你什麼都不要做，隻安靜看著好不好？我保證不會被他們牽連。】
莊顏看著聞昭發過來的這一條消息還沒能思考太久，章亮的電話就又打了進來。
他們這一行三教九流的人認識的很多，五湖四海遍地是朋友，有他幫忙，很快就聯係到了幾條私人船隻。
原本有些矮的聞誌強穿上了增高鞋戴上了假發，穿了一件亮閃閃的皮夾克，變成了一個跟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範小梅則是變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駝背女人，兩個人走在一起倒像是老娘和兒子。
莊顏倒是不用太改動，畢竟秀洲班的人也不知道是她把人救走的，她隻需要把自己的臉遮掩起來、不要那樣引人注目就是了。
見到了章亮聯係的船主，對方正在小碼頭上準備出發，莊顏上前去跟對方交涉了幾分鐘，再轉頭時就看到聞誌強湊在牌桌上跟人吵了起來。
範小梅在一旁勸阻，反而被推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莊顏快步衝過去，一把抓過聞誌強：“你乾什麼？”
看到她的時候，他又瑟縮了一下：“我剛剛飄了一把贏了，他們看我是生麵孔想賴賬……”
莊顏一把將他的身體轉了一個方向，不用她說，聞誌強也看到高處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了，而且看著他和白發駝背的範小梅的神情明顯充滿了懷疑。
“趕緊走！”
他們飛快地換了地方，但就連範小梅都已經感覺到不對，後麵似乎有人跟著。
莊顏帶著兩個走不快的人，七拐八拐地找到了章亮給她的另一個船主那裡。
這是一條小小的客船，不知道是因為鄰近除夕還是江風太冷，船上客人不多。
很快船就開了，船尾的馬達發出巨大的噪音，人在附近說話都有些聽不清楚。
莊顏再次拿出手機，就看到聞昭又發了一條消息。
【小顏，保護好自己，其它都不重要。】
她看到開頭的那個稱呼先是愣了愣，聯係他發的前一條消息——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在做什麼了？
所以讓她什麼都不要做？
莊顏回頭，看到按照她的交代裝成恩愛夫婦的一對男女，苦笑了一下。
可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發動機的“達達”聲突然停了下來。
莊顏第一反應就是起身去找船主，出了船艙就看到不遠處畫著官方標誌的船隻，船頭甲板上有一麵色彩鮮豔的旗幟正在左右揮舞，小小的船隻快速朝這邊靠近。
今天天氣不好，黑雲沉沉，江麵上寒風不斷。
此時莊顏她們的船已經停了下來，可船身還在層層波浪中不停地搖曳著。
範小梅和聞誌強也發現船停了，他們倆倒是沒有想那麼多，還從窗口探頭出來看是怎麼回事。
莊顏看到船主的時候，他手裡拿著兩個牛皮文件夾站在甲板上老老實實地等著官方的小船靠近。
見到莊顏，他主動說道：“巡邏員臨檢，不用怕，這條江上咱們都打點好了，巡邏員隻查證件齊全的船隻。”
船就這麼大，根本無處可躲。
莊顏跟船主站在一起看著那條汽艇靠近，船上穿著製服的人看著倒是挺和氣的。
對方靠近後，也隻有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人上了他們的船，隨意地圍著欄杆走了一圈兒，回來又翻了翻船主早就準備好的證件，然後就回了汽艇上離開了。
莊顏鬆了一口氣。
船行江上，激起層層波濤，在轟鳴的馬達聲中，莊顏回到了船艙裡，範小梅正捂緊了衣服在嘀咕：“這船上也沒個空調，冷風一吹凍死個人……”
莊顏怔了一下，再仔細一看，就發現聞誌強已經跑到船艙角落，跟船上的三個客人打起撲克牌來了。
他們兩個萬事不愁，倒是隻有她這個外人憂心忡忡。
眼看著船隻越來越遠，莊顏上船的時候已經問過船主，他們的船速度不慢，目的地是隔壁的龍隱市，出發一個小時就離開嘉興市的範圍內了。
現在算起來，不算臨檢耽誤的時間，也已經出發有二十分鐘了。
再有四十分鐘，她們也就安全了。
反正已經在船上了，莊顏也懶得去管打撲克的聞誌強，隻在另一個角落裡坐下來。
她默默地思索著這一次安全離開嘉興後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