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傑森·陶德的今夜本應該非常順利。
哥譚的地下交易錯綜複雜，涉及到黑市和灰色地帶，但凡有利益的事物皆可出賣。這些交易往往秘密舉行，然而在哥譚市，一切都藏匿在黑暗當中，卻又不是那麼無懈可擊。
一天前傑森得到秘密消息，某個實驗室裡的研究員欠了一屁股債，於走投無路之際，他冒險將實驗室裡的生物武器偷出來，準備賣給黑麵具的幫派。
外行人和黑幫搞秘密交易，還提前走漏了風聲。這下傑森不僅知道時間地點，連黑麵具派出了幾個人接應各有什麼單位都一清二楚，這讓他壓根沒怎麼將此次行動放在心上。
一開始，事情也確實按照他的計劃走的——
首先幫派成員先行抵達。其次二十分鐘後，研究員背著一個用黑布蓋住的箱子鬼鬼祟祟地來到了哥譚某個港口。在他們交接完畢的那一刹那，紅頭罩持槍從天而降，不費吹灰之力就乾掉了所有黑幫打手，順便把研究員敲暈在地上。
夜晚的行動按理到此結束。
然而傑森·陶德不過是一時好奇，他在拿起研究員帶來的箱子之前，心思微微閃轉，首先揭開了覆蓋住箱子的黑布。
那之中裝著的……是一枚卵。
一枚造型詭異、到傑森小腿長度大小的卵，完全浸泡在液氮之中，不知道是活是死。不用傑森花時間考慮，他就斷定這枚卵絕不屬於地球生物——沒有地球生物的卵會長成這個樣子的。
所謂的生物武器，就是這卵中的生物？
從傑森揭開黑布到觀察箱中卵，他總共花了不到二十秒的時間。然而就在這短短的二十秒之內，今晚已經結束的行動，陡然發生了異變。
在傑森背後，一個白色的影子突然從天而降。
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察覺到突襲者的動向——重重的人影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驚得傑森猛然轉身，接連退後三部，才來得及抬頭看清落在地上的……女人？
不，那根本不是人。
落在地上的生物擁有著與女性人類相似卻不儘相同的身形，特彆是她的“皮膚”竟然在折射著港口明亮的月光，森森光芒在她的軀體上一閃一閃，讓近似人類的身體鍍上一層波光粼粼的質感，就像是降臨在午夜港口的一抹幽魂。
傑森·陶德定睛一看才意識到，造成這一切的，是突襲者身披一層猶如昆蟲般的白色外骨骼。
生物的“雙腳”——或者說利爪落地時直接踩碎了港口的地麵。“她”的注意力並沒有第一時間放在傑森身上，而是朝著昏迷不醒的研究員俯下（）身，伸出了前爪，刀鋒般的爪子直接刺穿了人類的胸口。
鮮血飛濺到生物同樣由白色外骨骼覆蓋的麵孔上。
傑森無比震驚地目睹著“她”從研究員的胸口中挖出了一個手臂大小的怪物，狠狠捏碎。而後陌生的生物站了起來，若有所感地轉過頭。
在距離十餘米開外的位置，傑森迎上了“她”有如昆蟲般冷酷的淺藍複眼。
——下一刻，傑森和對方同時動了起來。
當陌生的生物發力躍起的時候，傑森立刻就明白他為什麼對陌生生物的突襲毫無察覺了。
這樣的速度，他跟不上。
縱然傑森已經儘自己最快的速度掏出配槍扣下扳機，但對於襲擊者來說不過是稍稍偏轉了前進的方向，“她”一個側身就輕而易舉地躲開了第一發子彈，至於第二發子彈……
在須臾之間，傑森很清晰地聽到了子彈擊中物體發出的聲響，那道聲音介於打在鋼板和塑料之間。當聲音響起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傑森的麵前。
擊中歸擊中了，但陌生生物白玉般的外骨骼毫發無傷。
媽的。
傑森在心底辱罵一句，他當機立斷抬腿。近在咫尺的生物就像擁有預知能力一樣伸手格擋。他的小腿重重踢在生物的外骨骼上，沒見對方有什麼反應，傑森卻覺得仿佛自己的膝蓋撞上了鐵板。
然而在疼痛反饋到大腦的同時，陌生的人型生物愣住了。
她握住傑森的小腿，一道陌生的女性聲音自傑森·陶德的腦海中響起。
“——你也是布魯斯的兒子。”
傑森：“……”
這個“也”字用的極其微妙，隻是在聽到布魯斯的名字時，紅頭罩下的眉心一擰，傑森嗤笑出聲：“曾經是。”
說完，他甩開對方的手。
很好，是個能夠與人產生心靈感應的“怪物”，她認識布魯斯·韋恩，知道他的真名，說不定還對他的“家庭狀況”有所了解。這足以證明麵前的生物並不是布魯斯的敵人。
但那又如何？
不是布魯斯的敵人，不代表不是傑森·陶德的敵人。
傑森抓住對方愣住的空間，欲圖再次掏槍射擊——
而在他扣下扳機之前，近似人性的生物驀然張開了自己的翅膀。
巨大的鱗翅在張開的瞬間，無數鱗粉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密度之大使得傑森在頃刻間迷住了眼睛。他不得不後退幾步拉開距離，再抬頭時，陌生的生物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中。
“她”的翅膀絢爛多彩，密度極大的鱗粉乾擾了正常的光線，使得明亮的月色之下傑森根本看不分明那雙鱗翅的真正色彩，如夢似幻的身影和具有威懾力的鱗翅圖案在扭曲的景象中，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她”的鱗翅上，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在狠狠盯著他。
那雙“眼睛”冷酷且強悍，猶如捕獵者般無所遁藏。這樣攝人的場景讓傑森心中一突，不得不再次退後，調整呼吸。
傑森花了點時間才甩開周身的鱗粉，可對方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在他做出下一刻的反應之前，“她”直接用後爪抓住了傑森的衣襟，將他帶到了半空之中。
“很好。”
與冰冷且嬌小的外表不同，這個生物在傑森腦內的聲音出奇得富有人性。他仰頭看向背光之處“她”的影子，意外地從那雙昆蟲般的複眼中尋覓到了幾分欣賞的痕跡。
隨後傑森驚覺，她竟然在笑。
覆蓋著白色外骨骼的麵孔，竟然能擺出像人類一樣的表情？
“年輕、不知天高地厚，卻早早獨立，試圖闖出屬於自己的領地，是個有野心的孩子。”
她笑著說。
“我接受你的挑戰。”
——挑戰？
饒是自知處在危機被敵人拎在半空中的危機時刻，傑森也不免因為對方的用詞一愣。
這場戰鬥來的突然，打得也稀裡糊塗，就在傑森開始考慮哪裡出了問題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呃，那個。”
傑森和陌生生物不約而同側過頭。
是夜翼。
不知何時布魯海德文的義警已然出現在了哥譚港口，頗為為難地思索片刻：“摩斯拉小姐，我們，嗯，人類和其他群居的哺乳動物不一樣，我們沒有保護領地的習性。傑森沒有要挑戰權威的意思，雖然他有圈地盤的習慣，但並不是有意挑戰你的權威，這就是個誤會。”
說完他抱起地麵上由液氮浸泡的卵：“要是沒什麼事，我先把這顆蛋帶走了？”
傑森：“……”
什麼叫圈地盤的習慣？！
.
十分鐘後。
“她是摩斯拉？”傑森警惕開口。
迪克·格雷森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來龍去脈，簡而言之就是——麵前這位似人非人的飛蛾少女，就是之前波士頓大戰中犧牲的摩斯拉。而剛剛他們之間的戰鬥完全是一場誤會。
摩斯拉認為傑森和黑幫是一夥的，而傑森以為摩斯拉是來搶那枚卵的，總而言之就是這場戰鬥稀裡糊塗，完全沒必要開始。
嘖，傑森很是不爽，算他倒黴。
紅頭罩遮擋住了傑森·陶德的所有表情，可饒是如此，注視著青年的摩斯拉還是眯了眯眼睛，她的複眼中流露出幾分複雜的神色。
飛蛾少女輕輕碰了碰迪克的手臂，後者一愣，而後轉向傑森：“摩斯拉小姐說你的小腿可能受傷了，她很抱歉。”
那確實很疼。
在極快的交鋒之間，傑森低估了對方的身體硬度。這麼一撞上去，沒骨裂怕是也有軟組織挫傷。
不過這對於傑森來說都屬於家常便飯。
“無所謂，”他硬邦邦地回應，“小傷而已。”
沒料到這句敷衍的話語，卻換來了摩斯拉嚴肅的神情。
收攏起鱗翅的少女同樣收斂了冰冷冷的殺意，她乖巧地站在原地，就像是個用作擺設的等身模型，若不是剛剛發生了戰鬥，而傑森完全被對方碾壓，他根本不會將麵前沉默溫順的人形少女與展翅即是遮天蔽日的摩斯拉聯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