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滿心中冷笑,隻想那傳說中“口含天憲而生,身負聖賢之命”的王殺,竟也能被這老頭兒說成是短命鬼,同她賣可憐?
上一世她對修界一無所知,將信將疑;
重來一回要還信,那她便是傻子!
周滿無動於衷:“你族中公子與我素不相識,他要死,同我有什麼乾係呢?”
她說這話時的神態,與先前提著柴刀趕走村中那幾個小孩兒時,彆無二致。
老者最擔心的情況,終究是發生了。
厚厚的褶皺壓在眼皮上,他垂眸注視著周滿:“姑娘這般說,是絕不考慮借出劍骨了?”
周滿道:“你們沒給我答應的理由。”
老者聞言,麵容沉肅,長滿皺紋的手掌慢慢壓在藤杖上。
原本吹進屋內的風,忽然停了;
院外杏樹的枝葉,也瞬間靜止。
仿佛一股莫大浩瀚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來,竟使人頓生毛骨悚然之感。
——殺機!
便是周滿尚未踏上修行之路,憑借靈敏的感知與過往的見聞,也能輕易感知到此刻是何等危險的情況。
更不用說老者身旁那二人。
藍黑勁裝的青年不過是將手虛扣在腰間,孔無祿卻已經手一伸將一柄長劍握在手中!
若換了尋常人站在此地,眼見得這般情況,隻怕早已嚇得心顫腿軟,然而周滿立在原地,動也沒動一下不說,反還笑了:“要借我劍骨,換給彆人,隻怕也沒那麼簡單吧?”
老者手掌倏地一滯。
周滿不慌不忙道:“若換劍骨隻需一副劍骨,以神都王氏之能,隻需隨便找個人來,一劍砍了我腦袋,剔走我劍骨,又何須這麼多人親自前來,還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孔無祿怒道:“你難道還想反客為主要挾我們?!”
“錚”地一聲響,他拔劍便要出鞘。
可誰也沒料,就在那劍已經拔至一半時,旁邊老者毫無預兆地一轉藤杖,竟打在孔無祿劍柄之上,硬生生將其劍撞回鞘中。
孔無祿受不住力,登時倒退了好幾步。
他詫異看向老者,不解其意。
周滿靜靜看著這場麵。
那老者卻將勢一收,先前僵硬的麵孔上又露出一點少之又少的笑容來,竟言道:“孔管事言語無狀,驚嚇到姑娘了,都怪老朽剛才出了神,一時不察,還望姑娘見諒。”
孔無祿初時迷茫,但見機極快,立馬收劍向周滿拱手:“孔無祿無禮,姑娘見諒!”
邊上那勁裝青年也一皺眉,將腰間的手放下了。
周滿卻不回應。
老者便道:“方才老朽細思姑娘言語,看似拒絕,實則留有餘地。姑娘的意思是,倘若有足夠的理由,劍骨也不是不能借?”
周滿竟未否認,隻問:“老丈如何稱呼?”
老者道:“姓韋名玄,效命王氏,忝列長老之位,姑娘叫我韋玄便可。”
周滿於是一笑:“好,韋長老,我們談談條件吧。”
這突然間的態度轉變,實在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管是左邊青年還是右側孔無祿,都不免露出幾分驚愕茫然之色。
唯獨那老者,也就是韋玄,尚算平靜,似乎這在他意料之中。
隻是韋玄行事謹慎,仍要先確認一句:“姑娘此言當真?”
周滿隻抬起自己斷半指的右手看了一眼,道:“我既斷半指,縱有劍骨又如何?又不是天生左撇子。即便斷的是小指,於學劍而言,也已是大大的破綻。何況你們既找上門來,想必不願善罷甘休。劍骨雖好,旁人求之不得,於我而言卻形同雞肋,甚至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倒不如待價而沽,為自己謀些更實際的好處。”
韋玄心下大定:“姑娘既作此想,便是再好不過。隻不知姑娘想談什麼條件?”
周滿道:“我有三個條件。”
韋玄道:“凡王氏力所能及,必當滿足。”
周滿便道:“第一,我想要一部上等的修煉功法。”
韋玄不假思索道:“王氏琅嬛寶樓,書藏天下萬法,彆說一部,姑娘便想要十部百部,也不困難。”
周滿又道:“第二,修真問道,財侶法地,‘財’字排第一,無財寸步難行,我還要丹藥靈石,供我修煉。”
韋玄更鬆口氣:“既要修煉,這些自然也少不得。”
周滿於是道:“看來王氏頗有誠意,這兩個條件都沒什麼問題,那便隻剩最後一條了。”
韋玄心想,她縱然聰慧機敏、膽識過人,敢同他們談條件,可畢竟生在山間村落,眼界有限。連著兩個條件,也不過隻要些功法、靈石、丹藥,世間縱有寶物萬千,她連聽都沒聽過,又能提出什麼要求?這第三個條件,即便獅子大開口,想必也不會大到哪裡去。
他微微一笑,但言道:“姑娘請講。”
周滿也回以一笑,道:“聽聞蜀山劍閣,乃是天下修士心慕之地。若是換骨之人不急,我想請長老寬限一年時間,薦我進劍閣,學劍一年。”
劍閣學劍?!
她話音剛落,孔無祿與左邊那名勁裝青年頓時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她,不敢相信聽見了什麼。
連老辣如韋玄,這一刻也覺得人在夢中。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老朽方才沒聽清,姑娘說,去哪裡學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