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劍跡(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7306 字 11個月前

周滿調侃他:“不在這上麵喝了?”

金不換頓時咳嗽起來,想起了那位灰衣老者的身份,連忙道:“咳,彆彆,劍閣重地,哪兒是咱們喝酒的地方?放尊重點嘛。”

王恕奇怪:“劍閣重地?”

周滿卻是知道金不換怵的是什麼,也不揭穿,隻一笑,將那無垢長劍遞還給她:“謝了,劍還給你。”

金不換道:“還還什麼?留著用吧。”

周滿一怔:“不用還了?”

金不換道:“你是什麼窮鬼,我還不知道?好劍法都有了,總不能沒柄好劍,要靠你自己,猴年馬月也未必能搞著。等劍台春試結束了再還我,反正這也不是我最常用的法器,或者等你他日有了更好的劍,再還我也不遲。”

若是剛認識那陣,周滿還會跟他客氣客氣,可前陣子第四副弓箭的材料都托他去找了,正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哪裡還差這一柄劍呢?

周滿一想,乾脆從善如流,把劍收了回來,隻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不過要找柄更好的,怕不容易。劍台春試之前,此劍於我而言,該已經夠用夠好了。”

金不換這人,本錢還是頗厚的。

畢竟他實力全靠外物堆起來,劍門學宮之中,除了出身世家的幾個人與一個妙歡喜,就屬他用的法器最為上乘,劍當然也不差。

隻是王恕聽了這話,卻是向著她手中那柄通體雪白的無垢看了一眼,心裡想:夠好嗎?

三人順著鳥道下去,周滿走在最前麵,金不換走中間,王恕在最後麵,倒也沒人注意到他神情間細微的變化和思索。

隻是走到中間的時候,金不換看著這滿劍壁上前人所留的劍跡,忍不住感歎:“這千仞劍壁,滿目英雄,卻無一人能入你二人法眼,何異於敝履!”

周滿聞言,眼珠一轉,忽然笑了一聲,竟提劍便往劍壁上刻字,刻的是:千仞劍壁,滿目英雄,皆敝履耳!

金不換一見大驚:“你乾什麼?酒還沒喝,你人就醉了,怎敢在劍壁上放出如此狂言!”

然後便見周滿慢悠悠提著劍,在後麵補刻一句:“金不換說的。”

金不換:“……”

他眼皮一跳,劈手便把劍奪了回來:“胡說八道!”

周滿道:“你還敢狡辯?”

金不換提劍便在她“金不換說的”那五個字上劃了一道,改成:“周滿說的。”

周滿氣笑了,一把又把劍搶回來,剛想把他刻的這句劃掉,一撇頭卻瞧見那邊泥菩薩,於是把劍一遞:“來,菩薩,你來。”

王恕一怔,看著她遞來的劍。

周滿指著邊上劍壁,隻道:“你來留句公道話,評評理,就剛才那種猖狂話,究竟誰說的。”

王恕接過劍來,先對著劍壁上這二人的留字看了片刻,然後又朝他二人臉上看了片刻,然後才提劍,因腕力不太足夠,隻能勉強在劍壁上留下了一點可供後人參考的真相——

一丘之貉。

周滿:“……”

金不換:“……”

兩人眼角都是一抽,這時突然變得默契十足,金不換上前攬住泥菩薩的肩膀,周滿則取下他手中劍,十分迅速地將那“一丘之貉”四個字劃了,連帶先前金不換那“周滿說的”四個字也劃了,才道:“看著眉清目秀病歪歪的,怎麼心也往黑了長呢?”

金不換也十分不滿:“是啊,菩薩,我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王恕心想,一個敢說,一個敢刻,不是一丘之貉是什麼?

他瞅著他們,也不說話。

金不換與周滿對望一眼,便一塊兒把他架了,一麵苦口婆心地勸說他,一麵把人帶下了劍壁。

劍壁上,劃了幾道之後,是誰說的不好判斷,反正那猖狂的一句“千仞劍壁,滿目英雄,皆敝履耳”是留下了。

日落時分,那灰衣老者提著掃帚來到劍壁下,順著鳥道慢慢攀上時,在中間一抬頭,便瞧見了邊上新添的刻痕。

後麵的三句話雖然都劃了,可也沒劃太乾淨,依稀能辨認出原來刻的是什麼。

老者眉頭頓時一皺:“胡鬨。”

他想將這些字跡抹去,隻是剛舉起掃帚時,看著前麵一句清晰的字跡,雖重雖拙,有些不工,可殺氣與豪氣並藏於內,竟隱隱有幾分氣候,手上便不由一停。

再看後麵被劃去的字跡,也明顯是出於不同人之手。

一個鐵畫銀鉤,筆力渾厚,且剛且韌,氣魄著實不俗;另一個筆劃稍弱幾分,看得出修為不怎樣,隻是既無殺氣也無戾氣,溫和如雲過長天,水經石上,自有一派清氣。

腦海中幾乎立時便浮現出三張年輕的臉孔。

這灰衣老者終是沒忍住一笑,搖著頭收回了掃帚,隻道:“往來古今,江山勝跡,罷了。”

他仍提著掃帚,蹣跚向上行去。

劍閣簷角,滿覆著苔痕的金鈴映射出斑駁的殘輝,劍壁之下,那三人早已上得學宮外圍的長廊,一塊兒走得遠了。

他們一路朝著東舍的方向去,沒有回頭,所以既沒有看見鳥道上這灰衣老者,也沒看見身後學宮門口的方向,在他們走後不久,便飛來了一駕青鳥所銜的鸞車。

宋蘭真從鸞車內出來。

回了神都一趟,又主持過洛京花會,她一身氣度顯得更為從容,衣裙也較往日華貴幾分,額心描著一枚淡淡的金色花鈿,越發顯得仙姿清豔。

她舉目向著眼前恢宏的學宮望去,隻淡淡向身後道:“陳長老,這裡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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