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歌儘羽落 什麼狗屁神鳥,也隻配給蘭真……(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9433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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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羞,憤怒,難堪,愧疚……

宋元夜一時竟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以怎樣複雜的心緒,走出了水榭。他隻知道,當自己來到近前,看見趙霓裳躬身向自己行禮時,腦海中便清晰地浮現出方才宋蘭真所說的那些話。

趙霓裳捧著漆盤,盤中所盛乃是一些繽紛的羽毛,十分謹嚴地稟報道:“前不久,少主吩咐要為蘭真小姐製一件羽衣,作為劍台春試時的護身法衣,堂中巧匠已製衣過半,隻是原定將於三日前該到的孔雀藍翎並未送到。霓裳怕此事耽擱太久,所以參詳古籍,尋了這些珍禽異鳥的羽毛作為替代,想稟少主或小姐定奪……”

她以綺羅堂侍女的身份,先得副使之位,又贏小擂台比試,進了參劍堂,可旁聽學宮夫子們講課,更加之自己努力,這些天來自然是進境不俗。

劍夫子對她頗是喜歡,幾度開口誇獎。

綺羅堂中的事她初時處理不慣,後來也漸漸得心應手,變得熟練起來,並未因進了參劍堂,便怠慢了主家的事。

近來學宮,以她最引人注目。

尤其是那隻在她小擂台比試獲勝時飛來的神鳥迦陵頻伽,常伴飛於她附近。趙霓裳走到哪裡,它便飛到哪裡,往往引來眾人的豔羨與驚歎,儼然已成了她脫胎換骨的象征。

在她向宋元夜稟報時,那隻神鳥便落在不遠處的梢頭,愜意自在地梳理著自己漂亮的羽毛。

宋元夜的目光從那隻神鳥所落的梢頭收回,掠過趙霓裳那一張清秀的臉,卻又轉到她身後垂手而立的另一人身上。

那是綺羅堂的何製衣,年紀更大,資曆更深。

他姿態看著恭順,然而在聽趙霓裳說話時,唇畔果然流露出一抹不屑,眼底更有譏諷。

宋元夜以往從不觀察這等小人物,下麵的人他甚至連名字都不記得幾個。隻是當他此刻垂下眼眸,仔細看來,才發現宋蘭真所言字字不假——

這位何製衣,顯然早對趙霓裳深藏不滿。

趙霓裳已將事稟完,卻發現宋元夜似乎並未在聽,於是有些遲疑:“少主?”

宋元夜這才回神,卻毫無征兆地問了一句:“何製衣,羽衣之事你可有辦法解決?”

趙霓裳頓時一驚。

何製衣更是絕沒想到,但他何等精明之人,又鑽營已久,幾乎立刻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的機會,於是毫不猶豫道:“為蘭真小姐製衣乃是大事,但孔雀藍翎缺少卻非大事,小人在綺羅堂製衣多年,若少主對這些珍禽異鳥的翎羽都不滿意,小人自能找到更好的。”

宋元夜道:“好,那製這羽衣的事,從今日起便交由你來吧。”

何製衣大喜過望,雖完全不知為何喜從天降,但立刻叩頭謝恩:“多謝少主,小人必不負少主信任,為蘭真小姐製一件完美的羽衣!”

趙霓裳卻忽然無措,深感不安:“少主……”

宋元夜不耐地打斷她:“你資曆本淺,經驗不足,尋常事務也就罷了,此次羽衣是為妹妹參加劍台春試所製,至關重要,你還是放手彆管,聽從何製衣安排吧。”

這豈止是將製羽衣的事交給了何製衣?

趙霓裳簡直不敢相信,忽然之間什麼事都變了。

何製衣卻立刻從宋元夜的態度裡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心念閃動間,惡意已起,試探著躬身問:“少主,小人也正想請示,有一種鳥羽比孔雀藍翎更好,隻是……”

宋元夜不過是為了對當日犯下的小錯略作修正,並非真的賞識何製衣,更不耐聽他廢話,隻道:“既有更好的便用更好的,何須事事來問?自己看著辦就是了。”

說完更不停留,轉身便走。

何製衣立刻再次叩首:“是,恭送少主!”

趙霓裳站在旁邊,半天沒反應過來,一時陷入了巨大的茫然。

直到她看見何製衣慢慢從地上起身,先前跪伏的卑微姿態陡然一變,背脊直了,胸膛挺了,下巴抬了,隻用他那一點下眼白睨視著她,聲音仿佛從嗓子眼裡擠出來:“方才少主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話說著,他已將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樹梢。

趙霓裳順他視線方向一看,猛然生出不祥的預感,意識到了他目的所在:“不,你不能……迦陵,快走!快快飛走!”

她搖著頭,移步便欲往那邊奔去。

“少主有命,為蘭真小姐製衣,你竟敢有不願?來人,還不速速將她按住,堵了她的嘴巴!”何製衣見狀大怒,立刻一腳向她踹去,吩咐左右,隨即卻是轉過眼去,盯著那隻站在樹梢的神鳥獰笑,“我今天就要抓住這畜生,拔下它這一身羽毛,為蘭真小姐,製一件絕無僅有的羽衣!”

趙霓裳倉促之間,怎來得及防備?身形立刻為之一阻,摔到在地。可還不等她翻身站起,左右從人已聽了何製衣吩咐,上前將她拿住。

這些人剛才都將宋元夜之言聽在耳中,已輕易判斷出趙霓裳失勢,此刻焉有不見風使舵之理?

他們動手極快,立時已撕下布塊堵住她口。

那隻站在樹梢的神鳥極通人性,得了她的示警,本欲振翅飛走,然而轉見她突陷困境,竟在半空徘徊,似乎焦急欲來相救。

何製衣不由大喜:“好,好!”

趙霓裳為布塊堵口,卻是再無法發出聲音,情急之下,恐它自投羅網,心中一狠,手腕一轉,那被她作為法器的銀梭頓時如電飛出,向它當頭打去!

何製衣大怒:“你乾什麼?!”

迦陵頻伽在半空匆匆閃避,卻也被銀梭略傷翅翼,雖然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可還是懂了她不願讓自己靠近之意,在天空盤旋得半圈,哀哀向著地上含淚看它的趙霓裳對視一眼,便要飛走。

然而下一刻,一道深黑的陰影已罩在它身上……

何製衣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高處,揚手便撒開一張大網!

迦陵頻伽雖是神鳥,可妙歡喜說,它是瑞鳥,是吉兆,但自身並無多少靈力,性情更不凶悍。此時此刻,又如何能抵擋這張由人操控的大網?

它拚了命地飛騰著翅羽,撞得頭破血流,可最終還是失了力氣,被那一張大網縛住。

何製衣一手掐住它細長的頸項,將它拎出。

趙霓裳被按在地上,竭力看著,口中卻隻能發出絕望的“嗚嗚”之聲,發紅的眼底滾淚落下,似在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這樣對它!

它什麼也沒有做錯……

然而她這副模樣落在何製衣眼底,卻更使他誌得意滿,隻道:“真以為自己能進參劍堂、有夫子賞識,就脫胎換骨,從此和我們不一樣了?笑話!什麼迦陵頻伽狗屁神鳥……也隻配給蘭真小姐製衣罷了!”

言畢,手中用力一擰!

神鳥哀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斷骨聲響,戛然而止。那漂亮的、長著三支卷曲翎羽的鳥首,已被拗斷,無力地搭垂下來。

在這一刹,趙霓裳眼底的世界,失去了顏色。隻有那已經失去了生息的迦陵頻伽濺出的頸血,落在她腰際垂地的五色絲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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