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翻雲箭 可萬一呢,萬一就差這一點呢?……(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11101 字 9個月前

足矣!

陳仲平一聲厲嘯,人已衝天而起。

這一次王恕與金不換準備不足,修為又實在不夠,眼見便要任此人脫逃。不料,這時竟有另一根藤杖,毫無預兆從高處向陳仲平當頭砸下!

陳仲平咬牙切齒:“韋玄!”

王恕頓時一怔。

韋玄卻近乎目中無人地一聲冷笑:“區區一個陳寺,殺就殺了,也敢向我若愚堂的客卿尋仇!”

先前見得周滿弓箭,他心中自然震駭不已,畢竟自借劍骨以來,王氏若愚堂竟對此一無所知,可見周滿平日裡是有心隱瞞。既有這樣的本事,還肯出借劍骨,未免使人懷疑她的居心。

可王恕都不肯接受劍骨,所有人的苦心都成了空。

即便周滿有什麼算計,誰還在意呢?

反倒是那能毀心契的洪爐虛火尚未取到,韋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坐視陳仲平對周滿出手。

但他既已出手,遠處早與他積怨深厚的鏡花夫人怎麼可能按捺得住?

他長杖才剛壓到陳仲平頭頂,眼看著就要將其顱骨敲碎,虛空中便忽然傳來“哢哢”的清脆碎響之聲——

所有人抬頭一看,一麵巨大的銀鏡已在半空鋪開。

鏡花夫人的身影從鏡中浮現,笑得森然:“被趕出王氏的喪家之犬,倒叫囂得厲害!此處有我,陳長老隻管先去!”

言罷已毫不猶豫操縱著銀鏡與韋玄鬥在一起。

陳仲平得了喘息之機,自然便想折轉方向脫離此處戰場,去找周滿麻煩。但這時金不換與王恕已對他有了防備,他身形才一動,兩人一者執筆一者持劍,就已合身撲上,將他攔住。

一時間,場麵混亂至極。

長廊前麵,是鏡花夫人與韋玄在打,金不換與王恕勉強拖住陳仲平,下頭世家眾人與蜀中群修也不知怎麼一言不合動起了手來;

高處劍頂,蜀中四門首座與儒門荀夫子等人早已抵達,紛紛祭出自己畢生修為,與望帝那一指之力彙聚到一起,共同對抗張儀;

劍台之上更是半點也不平靜。

周滿一心想往劍頂去,早無意與宋蘭真爭勝,可偏偏被宋蘭真追來,難以脫身,數十個回合交手下來,越打邪火越熾,隻道:“沒工夫與你糾纏,讓開!”

宋蘭真卻是冷笑:“旁人不如意事尚且□□,又豈能容你事事順心!”

這就是故意要攔她了。

宋蘭真雖然受傷,桃花刀卷刃,可周滿也並非沒有損耗,擊敗她固然不難,可要徹底擺脫卻不容易。

隻消這麼一算,周滿殺心已起:“黃泉無門你偏闖,那便怪不得我了!”

手臂一沉,她掌中光弓力有千鈞,便重重將宋蘭真桃花刀撞開!而後轉腕,竟將那金色的弓弦,壓向宋蘭真頸項,用力一旋!

嗤拉一聲!

饒是宋蘭真反應夠快,立時仰麵後退,鋒利的弓弦也如肉半寸,險些削去她半邊脖頸,赤紅的鮮血拋灑出來。

可還不等她生出駭然,周滿已趁她這一刻空門大露,一掌淩空拍來!

宋蘭真頓時倒飛出去,險些摔下劍台。

但周滿竟未趁勝追擊,一雙沉冷的眼眸不含有半分起伏的情緒,隻在此時探指向須彌戒上一抹。

幽光劃過,一支暗箭已在指間。

如夜一般漆黑的箭身上,光滑得找不出半點瑕疵,浩渺的雲氣凝結在箭身上形成一道道雲紋,在吹到風時,便隨之流動起來。

她將箭搭在染血的弦上,終於拉開了這一張弓!

霎時間,天地像是一盞風中閃爍的油燈,忽然暗了那麼一瞬。緊接著,穹隆之下,竟傳來沉悶的雷聲。無儘灰雲,宛如感受到某種威壓,翻滾著朝下湧來!

一縷幽藍的電光,悄然在箭身上生成——

周滿玄衣飛震,箭尖所向,正是遠處的宋蘭真!

羿神訣,翻雲箭,甫一出現,箭尚未出,已有使天地色變的威能!

宋蘭真抬首看去,隻覺周身氣機都被這一箭鎖定,仿佛無論逃到哪裡,都會被其穿透頭顱!

陳寺,陳規,也是葬身在這樣的一箭之下麼?

她感到渾身戰栗,可極致的危險,反而逼出了那從未顯露於人前的瘋狂。

沒有人看到,宋蘭真竟棄了桃花刀,麵上神情幾經變幻,終於還是雙手在身前虛合,喚出了那一朵白雪塔!

今日,不是周滿死,就是她宋蘭真亡!

一念落,便將這朵白雪塔持握在手,在這片驟然昏黑的天幕下,迎向周滿那將出的一箭!

周滿弓已張到極致,渾身所有靈力如水銀飛瀉般,全被這一箭抽走,使得她麵容都微微發白。但她知道,隻要輕輕鬆開,這一箭便將飛出,殺宋蘭真於死地。

然而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陛下!”

是岑夫子語帶驚恐,控製不住的呼喊。

周滿稍稍一移視線,便見劍頂之上,黑龍頹勢漸顯,困坐於劍閣前的望帝七竅都流出血來,與張儀的鬥法已到了千鈞一發之際!

突然間,時間好像不存在了。

說慢,不斷那麼短短一瞬;說快,又漫長到足以使她清晰感知到周圍正在發生的一切。

韋玄與鏡花夫人鬥在半空,不死不休;

下方王恕被陳仲平一杖打落,跌倒在地,金不換卻趁機而上,拚著重傷,將那一管墨竹老筆深深刺入陳仲平腹部;

對麵是宋蘭真向她馳來,那朵白雪塔被催到極致,月華般的柔光從邊緣花瓣一直亮到蕊心;

……

種種聲音,諸般景象,儘數劃過,可竟都不能將方才劍頂那一幕從腦海中抹去。

宋蘭真乃是水淹泥盤街的幕後黑手,以後還會成為世家支柱,罪當萬死,今日若能將其除去,自能免得無窮後患,且她全力襲來,自己若不殺她,恐怕也有性命之憂;可劍頂之上一場對弈鬥法,事關蜀州安危、天下命運,縱然已有諸多大能修士襄助,自己這一點微末之力不過杯水車薪,未必能有什麼作用。

可,萬一呢……

萬一就差這一點呢?

扣在弓弦上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周滿調回視線,看向宋蘭真。

宋蘭真麵頰染血,目中除了滿覆的殺意,更有一縷淡淡的悲愁——

畢竟連元嬰期的陳寺都死在周滿一箭之下,自己又豈有幸理?

不過是不服不甘,滿腔恨意,定要求個結果罷了。

可當她抬眸,對上周滿視線,卻發現對方那一雙本無波瀾的眼中,亦有一抹相似的悲愁。

仿佛存千般念,過萬般想……

末了,在這極長又極短的一刹裡,化作劫灰!

這一刻,她竟看到周滿在分明已將弓張滿的情況下,強行將那一支雲箭所向,朝左側移過三寸!

“嗡”地一聲,弓弦震顫,周滿終於鬆開了手。

宋蘭真隻感到一痕幽藍的電光從自己耳畔飛過,心中怔然,手上一滯,隻想:她瘋了。

周滿也想:實在糊塗,何苦賭這一回?

下一刻,宋蘭真那朵來不及收回的白雪塔,便如摧山裂海一般,分作無數銀鏡碎片,撞在她身上,打出無數血孔!

周滿跌倒在劍台邊緣,幾乎成了個血人。

可她卻好似感覺不到任何痛楚,連前麵怔忡向她望來的宋蘭真都不看一眼,隻是在血泊中竭力抬首,目光追著那一支破空的暗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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