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一直在下降,他們想趁著灘塗地帶還不寬的時候搶救這些木排,為大軍留一條後路。
可是很難拖動那些木排,一堆人抬一張木排也不行,人自己連走路都難,更何況是拖重物。
而這淤泥之下的深淺簡直是神秘莫測,淺的地方沒不過膝蓋,深的地方卻是能把整個人陷進去。
正麵遭受燕軍猛烈強攻,而後方搶救那些木排的軍士則被灘塗淤泥地折騰的近乎絕望,是那種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絕望,眼睜睜看著水位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遠去。
前線指揮作戰的趙軍主將,獲悉後麵搶救木排的情況後,麵對廝殺的戰場,哭了。
堂堂一個大男人淚眼婆娑,戰事還遠沒到說結束的時候,竟已默默淚流,淚滿腮,侵潤了胡須,哆嗦著嘴唇,喃喃自語:“趙國…完了!趙國完了……”
他不是下麵那些隻聽命行事不知道任何情況的小兵,他清楚知道,燕軍和趙國叛軍聯手後,整體兵力是這邊的兩倍,一發動進攻往往就是倍於趙軍的兵力。
而指揮兩倍於這邊兵力的人也不是酒囊飯袋,而是名震天下的一代名將。
還有修士力量,燕國三大派本就能正麵抗衡趙國三大派,如今又冒出個實力非同小可的曉月閣與燕國三大派聯手,也就是說,修士力量敵軍也強過趙國這邊。
如今他這邊正麵被敵軍優勢兵力強攻,想強行反撲沒有可能性,背後唯一的退路就是背靠的那座大湖,可這最後的退路竟被這爛泥地給阻隔了。
他的人退不了,湖中的大軍又怎麼可能上的了岸?湖中可是百萬人馬啊!
倚仗人為構造的天險,肯定是人為的,他相信一定是人為的,這麼大的湖域不是小池塘,一定是被人打開了大口子,否則水位下降不會怎麼快,否則燕軍不會恰好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
倚仗人為構造的天險,接下來燕軍哪怕隻動用一小部分兵力就能將湖中百萬人馬給牢牢困死。
湖中百萬大軍對趙國來說,已經沒了任何作用,可以當做不存在了。
有一點也是很明顯的,湖水水位下降不可能隻降他這邊,不僅僅是他這邊的人馬沒了退路,其他方位的趙國人馬也沒了退路。
仗打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不用看到結局,就已經知道趙國完了。
淚滿麵,仰天無語,那個‘燕山鳴’在這蒼茫大地上指揮千軍萬馬布下了一場氣吞山河的大局,欲畢其功於一役,人家做到了……
湖上,拚命快劃的隊伍中,有將領指著前方大聲道:“大都督,見岸了,快到岸了。”
龐騰再次催促,“快,務必趕在傍晚前登陸,務必趕在傍晚前與守軍會合突圍!”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了,他知道自己在強行鼓舞軍心士氣。
等到渡湖大軍前沿臨近所謂的岸邊時,所有將士一個個傻了眼,坐在木排上的人,也陸續站了起來觀望。
哪是什麼真正的岸邊,離那綠草茵地的岸邊還有個百來丈的距離,還有一裡多路。
站在木排上能看見真正的岸邊有不少人在爛泥地裡折騰。
左乘風、蔣萬樓、米滿三人臉色黑了下來,終於明白了龐騰為何說‘怕是來不及了’。
左乘風語氣森冷道:“龐大都督,你身為一軍統帥,讓大軍活下去是你的責任,你有何辦法帶大軍脫困?”
蔣萬樓和米滿也盯著龐騰,他們渡過這個爛泥地帶自然是沒問題,可他們沒辦法在短期內帶這麼多人渡過去,隻能是指望龐騰這個統帥儘快想出辦法來。
龐騰回頭對三人道:“下去一些法師,看哪個地方淺一些,用身高試試深淺,一字排開向前探路。”
三大派立刻有一群弟子領命閃身而出,落在了前方的爛泥地上,間隔著一字排開,之後紛紛卸下了法力,雙足立刻下沉。有的地方爛泥沒過雙膝就停止了下沉,有的地方則是沒過大腿,而有些地方沒過腰後,又到胸,過肩後沉勢未停。
而那些沒過雙膝便能停下的地方看似還能行走,實則隻是小塊區域如此,再往前走上幾丈距離後,又能沉沒到連頭頂都看不到。
這湖底的淤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沉澱下來的。
龐騰知道沒辦法再過去了,緩緩閉上了雙眼,臉上布滿苦楚神色,心中之悲苦無人能知。
一門父子三人接連為趙國大都督,父親和兄長統領趙國人馬作戰,最終的下場皆是戰敗,也為趙國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他想扭轉,結果自己也將步父兄的後塵,這難道是龐家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