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祖從黑影化為人形,發現麵前這位神秘的大師並沒有打算對他做什麼,悄悄鬆了口氣:“大師,我差不多就是這個情況。我真沒害人,我就是太餓了所以……”
還好還好,他是真的沒乾壞事。不然這位大師要是一個不順眼直接收了他,豈不是又涼一次?
他是死了以後才知道人是真的有靈魂,變成魂魄飄來飄去,他看見因為屍體被撞的稀碎所以無法辨彆身份,看見相關人員試圖聯係親人但始終無果,他還看見有一對夫婦攜手進了警察局,說是要找他們失散多年的兒子。
噢對,因為怕山裡的人通過自己再找到五姐姐,所以兩人除了偶爾見麵之外,根本沒有對方的聯係方式。
每次見麵,都是由王耀祖偷偷摸摸的買上一堆零食,帶著去五姐的廠子裡,五姐一般當場請假,兩人說句話就各自回去。
王耀祖車禍時間門過去不長,五姐姐她,還不知道他已經身死的消息呢。
“你想見她嗎?”
“不。”王耀祖搖搖頭:“她膽子小,還是算了。大師,我就這兩個心願,其他什麼都沒有。”
“大師,你幫幫我,我當你的仆人行嗎?我洗衣做飯縫縫補補,什麼都會。”
顧長雲:“……”
沉吟片刻,顧長雲說:“既然如此,那就先去看看你的親生父母吧,這些年來,他們耗儘家財辭去工作,就是想找到你的蹤跡。”
“不管你現在是生是死,是殘疾,還是健康。”
“所以,走吧。”
征愣的王耀祖點了頭,顧長雲便立刻動身前往公安局。
新聞說,找回了一批被拐賣的孩子,大約就是他們飛飛走失時候的年紀。所以老兩口聽說這個,不管其中究竟有沒有相似的人,立刻趕了過來。
坐在s市公安局內,老兩口正描述著記憶中的飛飛:“走丟的時候是冬天,剛剛四歲,穿著藍色的棉襖,手裡還拿著一串糖葫蘆,頭上帶著他爸的耳暖。眼睛很圓很大,嘴巴也大……現在應該有二十歲了,應該,長的和他爸差不多,小時候他們就很像。”
麵前的公安小姐姐一邊柔聲詢問更多信息,一邊建議他們:“您最好去采個血,這樣如果有相似人員出現,會第一時間門做親子鑒定。”
老兩口說:“好。”
采血完出來之後,麵對蒼白的天空,兩個老人顯得有些無力,互相攙扶著,在滿地落葉中看見了顧長雲。
和……他身後的透明人影。
老兩口微微一愣。
他的長相,有些眼熟。和身邊的的老男人長著同一張臉。
相似到,就算是陌生人來看了,也會認為兩人肯定是有血緣關係的程度。
“揚帆?”
“喬揚帆?!”
……
“四歲走失,被人販子拍走,帶到大山裡賣給彆人當兒子,現在喬揚帆二十歲,”顧長雲問:“對嗎?”
喬家老兩口愣住,驚喜之後,再次麵對這透明的身影和肖似其父的臉龐,就隻剩下了痛苦和悲傷。
失散多年的兒子再次相見,竟然不是夢中的激動相擁而泣。
喬父原本的工作非常體麵,他是幾十年前少有的大學生,娶妻生子,一切都像在固定的發展下去。
不出意外,他的兒子長大之後,也會去讀大學,去參加工作,再結婚生子。那時候,他們夫妻兩個已經成了老頭老太太,身體健康的話,還能帶孫子輩的孩子。
或者他們不要孩子也可以,他倆就住在海邊的養老院,跳跳廣場舞下下棋,偶爾去探望他們。
但是就是那麼一轉身的功夫,四歲的喬揚帆消失了。
正是過年,街上出來玩的人特彆多,發現孩子不見了之後,兩人徹底慌了神,瘋了似的在大街上跑來跑去,看到四歲的小孩就湊上去看看是不是喬揚帆。
報了警,追了凶。卻遲遲沒有等來喬揚帆的消息。
原來,那些人販子把他賣到深山老林去了嗎?
王耀祖,也就是喬揚帆笑了笑,說:“我從小就記得我不是他們家的孩子,我記得我小名叫飛飛,是嗎?”
喬父喬母淚眼婆娑,不住點頭:“是,是的!你小名就是叫飛飛!”
二十年前,喬揚帆剛剛出生,還是個皺巴巴的肉團子,看起來特彆醜。剛剛升級當了新手爸媽的夫妻兩個手足無措,嬰兒的手腳身體太軟,他們根本不敢抱。
值班的護士抱著孩子教他們,一邊還笑著說:“果然是新手爸媽。沒關係,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動作輕一點就可以了。”
“連自己小孩都不敢抱,等他長大了,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要笑你們了。”
年輕的親手爸媽一臉嚴肅:“我肯定不讓他知道!”
給他取名揚帆,叫他乳名飛飛,名字承載的願望,隻是想讓剛剛誕生的小孩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飛飛出生之後,夫妻兩個就要一邊工作一邊帶娃,辛苦是辛苦,不過看到白胖胖的娃娃在暖和的屋子裡玩,玻璃窗上蒙上白蒙蒙的熱氣,屋裡是叮叮當當的小家,屋外是下班的夫妻正笑盈盈的說話。
“今天豬肉降價啦!我多買了一點,今天冬至包餃子!”
一年又一年的過去,當初不敢抱的娃娃也漸漸長大。圓眼睛高鼻梁,笑起來露著牙花花,和二人長的十分相像。
喬揚帆四歲,過年時還是一樣的熱鬨,夫妻二人想來想去,決定帶他去買心心念念的英雄手辦,再去新開的遊樂園玩,最後吃一頓大餐美美回家睡覺。
老人說,新年第一天過的高高興興,往後的一整年就不會有難過的事。
所以在這一天,夫妻為喬揚帆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戴著新織出來的手套,準備開始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同樣也是在這一天,喬揚帆走丟了。
喬父眼眶立刻紅了:“你說你想吃冰淇淋,我說,大冬天的吃什麼冰淇淋,不怕感冒了?”
“後來你撒嬌說爸爸我就是想吃,就吃一口。我哪兒能受得了這個,你一說,我就答應了。我去小賣鋪買冰淇淋,還帶著你,怕你亂跑。”
“但是……但是,”喬父有些哽咽,“我拿錢給老板的時候,手就鬆了一下,一轉頭,你就不見了。”
“我著急壞了,我怕你亂跑找不到爸媽,也怕有人趁機偷孩子。冰淇淋買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吃。”
喬父看向這個高大的透明身影,看了半晌,許久才問:“好多年過去了,你還吃冰淇淋嗎?”
喬揚帆聽著聽著,似乎也回憶起了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日子。爸爸越說,他就越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記得這些。
從四歲到王家,到十歲王家有了親兒子,從那之後,他的待遇就比五個姐姐更慘。
姐姐們好歹是親生的,他一個外人,以前王家沒有親生子的時候能把他當做親生的,現在有了親生的,哪兒還管他是誰?
給口吃的就不錯了!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青春期身體抽條長高的時候,常常是吃了沒多久就餓,一天恨不得能吃五頓飯。
即使是青壯勞力,在王家每頓也隻能吃一碗飯,黃瓷碗一次盛個大半碗,就已經是很多的了。
那會他還得下地乾活,還得掙錢給所謂的弟弟攢彩禮。
天知道正和泥巴的小屁孩需要什麼彩禮!
喬揚帆說:“吃的。”
雖然有些晚了,但是還好能趕上。
陰差還沒來得及帶走他,他就已經見到了親生的爸媽,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好,好。飛飛,你等等,我去給你拿。”
喬父正準備轉頭,就渾身一僵,回過頭來確認他是否還在:“爸現在就去給你拿,你不要走。”
喬揚帆說:“好。”
養父母之所以買了他這個已經四歲的男孩,沒有選擇其他年紀更小的更不記事的,是因為王家沒有錢。
買一個男孩傳宗接代,已經花費了他們所有的錢。年紀小的,更貴。
正是因為他四歲了,有些已經開始記事了,賣家怕沒人敢買砸在手裡,才草草賣給了王家人。
喬揚帆小時候長的很好看,虎頭虎腦。要不是年紀大了點,賣的價錢隻會更貴,貴到王家人買不起的那種。
不過這也沒什麼區彆,不賣給王家,也會賣給張家李家,當張耀祖李耀祖。
喬揚帆笑了笑:“還是喬揚帆這個名字好聽!”
……見過親生父母之後,喬揚帆顯然更喜歡這邊的父母。
喬父喬母糾結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你,養父母對你怎麼樣?”
喬揚帆說:“他們養了我是不假,但是沒什麼感情。我從小就知道我不是王耀祖,我的小名叫飛飛。”
彆的不說,就這麼多年在他們家當牛做馬的還也還夠了吧。吃飯才幾個錢,他乾的那些活都能再養活兩個他了!
再說了,這些年他在王家也沒吃多少。家裡有點好的,哪兒能輪得到他和五個姐姐?都進了後來的弟弟嘴裡!
喬父喬母心疼不已:“他們怎麼對你不好,他們不是買了你嗎。”
短暫見麵之後,說清楚大概情況,喬揚帆特彆認真的說:“爸媽,買我的人家雖然對我不好,但是家裡的幾個姐姐都特彆照顧我,我想去幫幫她們。”
“她們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是孩子都已經四個了,還得在家裡受老公的打,伺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那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爸,媽。”
“我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