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細思極恐(1 / 2)

“你都不聽一聽我說什麼?”

看著坐在四方桌子上吃著噴香麵條不搭理他的一家子, 何躍富有些心塞

他這個大隊長啊,那是走到哪都是人捧著的,這怎麼就到了尤家這裡就這麼不受待見了呢?

見沒人理他, 何躍富自己到一邊抬了個板凳來到她們身邊坐下, 清了清嗓子,開始敘舊起來

“說起來了,雖然十來歲就離開大隊了, 但是一轉眼啊,小麗你”

尤麗一個斜眼看了過去

“咳”何躍富迅速改口,說道

“三叔婆你回來咱們大隊也二十來年了, 這大家都是一個大隊的, 平日有些磨磨蹭蹭多正常的啊,但是這大麵上, 這一個大隊的人就是一家人啊”

“你說得對,對對對, 都是一家人, 小富啊,這既然是一家人,這歲歲過些天又要去看手了,這錢你就出了唄。”尤麗陰陽怪氣道

“這大隊上次可是給了五塊錢的”何躍富瞪眼

“大隊是大隊, 一家人是一家人啊”尤麗嘖嘖,臉上溫溫柔柔的,說著陰陽怪氣的

“這一家人幫著點忙怎麼了?還是說,你這就說個空話?”

“……給,怎麼不給呢”

何躍富扯出勉強的笑容,想到過來的目的,把苦澀壓到心裡麵, 從兜裡掏出兩塊錢放桌子上,苦哈哈說道

“這都是一家人啊,三叔婆對吧?小年,月月,你們說是不是啊”

“彆,大隊長我可承擔不起”尤年年翻了個白眼,“當初的事情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大隊長你也不想我念出來吧?”

何躍富忍不住在心裡歎氣,他這不成器的侄子啊,這當初但凡多等兩年,也不至於這樣,害得他這當叔叔的大隊長也在尤家麵前抬不起頭

“這人和人之間門,哪裡是那白紙黑字斷得掉的呢?”何躍富歎了口氣

“五叔婆,小年,小月,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麼多年了,天大的事都過去了吧?”

“當年的事情是有為理虧,他也賠償了也道歉了。現在孩子都這麼大了,不說彆的,光是為了小月以後的親事,這麵上是不是也得好看點?”

“我們弄的還不夠好看嗎?”尤年年冷笑,“這些年也不找他們麻煩也沒在外把那點陳年舊芝麻的爛事說出去,還想我們怎樣?”

“怎麼,這麼些年不聞不問,現在孩子長大了,就想起自己還有個孩子?喲,這孩子是那野蘑菇,一天就能從地裡冒出來的?大隊長你說,有這個道理嗎?”

尤年年臉上沒有氣憤也沒有不滿,隻有滿滿的冷漠,看得何躍富心中怒罵何有為這母子倆

但是

這再罵,那到底親疏有彆,他歎了歎氣,說道

“道理是沒這個道理,但是小年啊,月月是個厲害人,但是再厲害,人家還是得看人啊”

“這外人不清楚內裡,隻知道她這麼大了,竟然連親爹都不認,連親奶的七十歲大壽也不去,這讓誰敢來說親?”

“就憑他們家”尤年年怒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再多的也比不上親爹兩個字,以前的事就算出來又怎樣?那到底是親爹是親奶,彆人隻會說這孩子性子涼薄,說她不孝順,說她書白讀了

還是說,你們想要招贅?”

何躍富做了這麼多年大隊長,很多事情還是看得清楚的,“招贅真有這麼好招?誰家好兒郎會招贅?你們就忍心月月隨便找個缺胳膊斷腿窮得衣服都沒有的男人?”

場麵瞬間門安靜了下來

一直聽著他們說話的歲歲看看尤麗,再看看尤年年尤月月,雖然不是所有都聽得懂,但是大致知道是說她姐的婚事

對於缺胳膊斷腿窮得沒衣服穿這一說法,歲歲臉蛋都皺起來了

不行,這種絕對不行咧

“也不是說隻有差到這種的”尤年年臉色陰沉起來

“這要不是,當年小年你怎麼不招贅?那會日子苦,招贅都更容易吧?”

何躍富搖了搖頭,歎氣,“這有些事情啊,是避不開的,你們自己也是知道的”

不然尤家母女幾個,也不會說雖然在大隊上凶名在外,但是真要說實質上有什麼能拿得出手念叨的也沒兩樣了

她們是凶,但是隻是家裡沒有男人,讓人不能欺負的凶

尤年年臉色更難看了,道理她都懂,但是一想她閨女能乾優秀,卻要受到何家桎梏,她的心啊,就難受得不得了

她們女人家的生活,怎麼就這麼難呢?

這何有為都乾出這種不要臉豬狗的事情,到頭來,卻還能像沒事人一樣,有兒

還有女?

尤年年心裡真的憋屈啊

但是尤月月的婚事確實是她的心頭石,她閨女今年都滿十七了,在鄉下正是說親的好時候。

她這麼優秀,又是拖拉機手又是高中生,但是來說親的人,說個實話,不是尤年年嫌貧愛富,但是那是真的拿不出手啊

這家庭拿不出手就算了,本人也沒一個拿得出手的,不是老實種地大字不識的,就是吊兒郎當亂七八糟的

尤年年真受不了自家閨女嫁去這種人家,至於她看上的正經高中畢業,或者正經有工作,有職位,有發展前景的,還真有何躍富說這這種顧慮

這要是親爹沒了就算了,這親爹還在這,兩人當時也是‘和平’離婚的,這孩子不認爹,完全不往來的,甚至連麵子都不做一個的

一般人家真會有這種顧慮,偏偏不在意這些的,她又還看不上,簡直就是個死循環了

見她有鬆動的跡象,何躍富心理可算鬆了口氣,又加重了籌碼

“我之前說的今年要退位也是真的,這大隊長啊,我這年紀是真不合適當大隊長了,這遇到點事就不行了”

“但是小月不一樣啊,她高中畢業,又會開會修拖拉機,遇到事情也能處理,大隊上不管男女真沒有比得過她的,我很屬意她,就是吧”

何躍富意味深長道,“太年輕了啊,尤家到底還是人少了,比不得何家啊”

說完,何躍富悠悠站了起來,慢慢悠悠離開了

“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這年紀大了啊,家裡還熬著藥咧,你們慢慢吃,慢慢想”

他這一離開,現場的氛圍就沉重了幾分

歲歲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臉上多了幾分慌張,想伸手要抱抱,不過尤年年和尤麗兩人都在焦慮尤月月的事情,一時也沒注意這個小崽子

歲歲癟了癟嘴,剛要說話,就被尤月月輕柔地抱緊了懷裡,摸摸她的小腦袋,歲歲連忙把腦袋埋進去,瞬間門就乖了起來

尤月月在心理歎了口氣,再看她娘她姥姥,說道,“你們不用想了,我不會回去的,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意思”

這要真是幾歲的時候何家這樣來可能多方調節下還有回轉的餘地,現在的話

那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可是大隊長說的也有道理”尤年年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艱難開口,“月月你也這麼大了,親事上是得多考慮考慮了”

十七歲了,在他們鄉下真不小了,好些這個年齡都已經結婚生子了,她閨女連對象都還沒有看好

她那會是情況所迫沒什麼選擇,但是她女兒就不一樣了,她值得更好的

尤月月揉著歲歲毛茸茸的小腦袋,看著她娘她姥都算不得好看的臉色,正色起來,說道

“大隊長說的有道理,但是也不全是對的。雖然說他這些年做事也公正人也好,但是他到底是那一頭的,肯定會偏幫著自家人”

這道理大家都懂,但是這不是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嘛

“你們這要是聽了大隊長的,我這才是沒有選擇了”見她們還沒反應過來,尤月月有些無奈

“什麼意思?”尤年年皺眉

“大隊長說的一是為了親事,這話說的是有點道理,這不和那邊聯係是會有些影響,但是那又怎樣?我現在是大隊拖拉機手,他們還能有顧忌

但是我要是考起車隊領工資呢?我要是考起工人呢?娘,姥,我才畢業兩年不到,這事真沒必要著急”

“十七八歲說親的人多,但是二十五六,小三十不結婚的也不少。這女人家自己的事業才是根本”

“難不成你們以為我會考不起?”

“怎麼可能?”這話尤年年頭一個不認了,她閨女的能力,她這當娘的是一百個認可的

但是吧

“可是大隊長說的,競選大隊長”這個尤年年還有事有些心動

彆看大隊長一個月補貼也就五六塊,但是地位不一樣啊

當大隊長啊,誰家不想當大隊長?雖然她閨女現在是拖拉機手了,但是也不能和大隊長比。而且吧,這考工人考車隊誰說的準是哪天的事?

這選大隊長可就是今年了

而且女大隊長,這在十裡八鄉那還從來沒出現過,不得不說,尤年年心動了啊

在尤月月心裡,自家孩子哪哪優秀,絕對適合當大隊長的

聽到這個,尤月月不僅沒有激動,而是輕輕嗤了一聲,道,“說著是好聽,但是這何家這麼多人,他們真的會聽大隊長勸說選我一個女人家?”

“就說當真選上了,還不知道欠了多少情等我去還。娘,你們覺得大隊能允許大隊長嫁到彆的地方去?這嫁出去了還怎麼管大隊?”

那到時候選擇基本就隻有兩個,一個是她自動放棄大隊長的位置,一個,是隻能在大隊上婚配

而且隻能是何家人,孩子隻能姓何

尤年年和尤麗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反應過來,兩個人牙都快咬碎了

感情這事繞了一圈,還是想把他那侄子的‘血脈’歸回他們何家啊

這要是她們一開始反應不過來就妥協了,等到後麵溫水煮青蛙,順著還真有可能成了他的意

這主意不壞,但是惡心人啊

“這老東西”

下一秒,尤麗拿起一邊的砍刀就跟兔子一樣竄了過去,隨後尤麗也跟著追了出去

歲歲坐在尤月月懷裡,縮了縮腦袋,有些擔憂不知所措地看向穩穩坐著都尤月月,瞪大眼睛

“娘,姥,不管?”

“不管,她們有數的”尤月月一點也不擔心,頂多砍砍大門掀個桌子,大不了仗著輩分多使些臉色給他們看

不過看著還是擔憂的小崽子,尤月月捏捏她還是沒啥肉的小臉蛋,捏捏還綁著的小胳膊,聲音清朗道

“過兩天小姨回來我們月月就可以去把夾板取下來了”

“真噠?”

歲歲眼睛一亮,注意力立馬從尤年年他們身上轉移到了回公社上班的尤餘餘身上,扳著手指開始算起了日子

**

何躍富來尤家之前那是信心滿滿的

他知道,雖然說尤麗和尤年年在外名聲剽悍,但是真比較大隊上那些個真沒事找事一天天不著四六的人來說,她們母女倆還是很講道理的

到底是去過外麵的人,也到底是讀過書的人,剽悍也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為了避免被欺負

當然,這絕對不是說他們大隊不好,一個個人不是好東西的都隻會欺負人

作為大隊長的何有為是堅決不會承認這點的

作為講道理的人,何躍富自覺拿捏住尤家的關鍵,就是她們的孩子了,雖然說在這麼有些對不起尤家,但是何有為可是他親侄子,是從小帶大他的大哥唯一的孩子

他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但是上有不著調的親娘,旁有滿心隻有娘家的老婆,下有兩個年紀輕輕就偷奸耍滑成小街溜子的孩子,這就沒一個靠譜的

他這當叔的不能不為他著急啊,現在還好,這過以後怎麼辦?這些個人一看就是不靠譜的

雖然說何躍富還是覺得男人能撐起家,男人比女娃重要,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在照顧人這方麵還是女娃靠譜一些

尤月月一個高中生,又是拖拉機手,結合了尤麗的腦子還有尤年年的武力值,是個能乾人啊

尤其是上次找丟失東西的時候,何有為也打破男女壁壘,打心眼裡覺得,這個大隊得讓這種年輕人帶才行

靠著年輕人帶也才會發展得越來越好,那些個腦子和木頭一樣的老棒棒可不得行

但是這樣,他就更得為何家算計一番了,這大隊長他是要讓,但是還是隻有何家人當大隊長對他們一族才好

要是讓王家,李家選上了,他們何家可就得被壓一頭了

多番算計之下,這才有了這一次的尤家之行,這何家的孩子,還是得回何家才對啊。到時候當上大隊長了,很多事情就更身不由己了

這掌握了權利在誰會甘心放手?這有了追求才好桎梏嘛,這當大隊長的能不顧自己親爹親弟?那肯定是不行的

何躍富在心裡深深歎了口氣,都是為了自己親侄子啊,懷著惆悵的心情,何躍富回到了家

然後看到了被砍得破破爛爛亂七八糟跟鬼子進村似的家,還有院子裡哭的哭,憂愁的憂愁,生氣的生氣發愣的發愣的人

何躍富捂著胸口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眼睜睜看著某不講理的母女倆提著砍刀大搖大擺地從他家裡離開,路過他身邊的時候順便

“呸”

“呸呸呸”

何躍富:……

潑婦

潑婦啊

**

談判破裂,尤家理都沒有理會那邊何有為還有他那馬上就滿七十的親娘

七十不是小壽,他們家這次打算大辦一場,當然,這辦酒席的錢,自然是何有為那幾個被‘賣’出去的姐姐們出了

不過這些不太重要,尤月月是打定了主意不和他們家有聯係,她這親閨女都這般堅定了,尤年年和尤麗自然是更不會去勸導了

笑話,誰沒事把自家孩子往彆人家推?

母女倆在大隊長家大鬨一場以後,毫不心虛地對著大隊長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何躍富心裡憋屈,也隻有憋著

誰讓他自己理虧呢

這些個事情真要是說起來啊,那得從四十多年前說起了

尤麗那會還隻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自小在村子裡長大,她長得好,人也勤快,那會就和大隊上的何躍富青梅竹馬,兩個人青澀甜蜜,就等著說親了

然而尤麗他爹出了事需要大筆錢治病,眼看著家底都砸進去了還沒水花,何躍富轉頭就和他娘娘家表妹結了婚

尤麗彆無他法,心灰意冷地被家裡人‘嫁’給一個北方來的富商當三房,離開了村子

一直到新中國建立,這些什麼二房三房那都是不行的,尤麗這才有機會帶著十五歲的尤年年和三歲的尤餘餘離開富商,回到了大隊

這時候她爹娘已經沒了,家裡哥嫂貪婪,村裡人也覬覦,在這種情況之下,何躍富這個大隊長再次上門給何有為這個親侄子說了親

何有為家裡有些家底,但是家裡一個親娘五個姐姐,說起來都是一團亂,好在他本人確實長的可以乾活也能乾還會說話

幾次之下,尤年年同意了這事

雖然說這婚事確實解了尤麗母女幾個一時煩惱,但是不能否認,何躍富這一手也是直接讓尤年年沒了選擇的餘地

村長家都提親了,其他人家也不會去觸這個眉頭

畢竟,你家連村長家都看不上,咋滴,是要翻天呢?

其實這也就算了,總歸當時情況這樣,尤年年早晚得嫁人,何有為家裡家底還成,嫁進去彆的不說,肚子是餓不到的

然而,在尤年年生了尤月月之後兩三年都沒動靜的時候,何有為沒兩年就在外麵找了人,這尤家刻忍不了

何躍富等人一開始百般勸阻尤年年離婚,等實在勸不住了,又開始壓何有為的事情,以至於除了少部分人,大家都不知道何有為的所作所為

隻當她離婚是因為左蠻子欺負尤月月,好些還覺得尤年年氣性大,一個丫頭片子,多大點事啊

這也就是何躍富要求的,不能損害他這侄子的名聲

作為一個村長,他在大隊上的權勢是不用說的,尤麗她們隻能妥協

但是她們也不會一直妥協,事後沒兩年,尤麗直接帶著離婚後備受煩擾的尤年年他們嫁給了當時大隊何家輩分最高之一的何五叔公

當時尤麗也不過四十,而五叔公已經快八十了,說是嫁人,更說是去照顧人而已

在這個封閉的講究關係輩分的地方,尤麗直接把人給壓得死死的,誰也不敢在她麵前倚老賣老了,而何五叔公一家看在她照顧老人一程的份上,後麵也照顧著她們家

一家子過上了還不錯的日子

一直到五叔公去世,她們才搬了回來,日子也算是走上正軌

再到後麵尤年年遇上了歲歲她爹,兩個人擺了酒席,後麵人又跑了,一家子在大隊上的流言蜚語又逐漸多了起來

那段時間門在正是最亂的時候,大隊上有人舉報了她們母女幾個,什麼亂搞男女關係,什麼以前是姨娘是封建餘孽,什麼藏了好東西

那些個衝昏了腦袋的小紅兵就過來了

摔摔打打一通,害得尤年年難產,把那些個人嚇到了這才跑了,後麵還好大人沒事,但是歲歲卻是早產了,一直病殃殃的艱難養活過來

其實在這會的時候,尤年年也隻是個普通的性子強硬暴脾氣的人,是個不好惹的人

一直到後麵會計家小兒子趁著她一個人乾活的時候欲圖謀不軌,尤年年把人反殺,斷了他一條腿和第三條腿,她才進化成現在大隊上人人畏懼的毒寡婦

這可是真的下死手的啊,誰不怕?

會計家本來還想追究尤年年的責任,覺得她下手太狠,覺得她得嫁給他兒子一輩子給他當牛做馬

最後想法不成,甚至隻能會計的位置保了他兒子一條命

這其中周旋,多多少少都有何躍富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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