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嫁人，再到後麵孩子出生，一路受過數不清的委屈，到了現在，最在意的也就是因為早產而身體不好的歲歲了
尤月月心裡有些難受，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地走著
就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尤年年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眼有些發紅地看著尤月月，聲音都啞了幾分
“歲歲怎麼了？”
尤月月低著頭沉默
尤年年心中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緊緊看向旁邊的尤月月，眼睛通紅，嘴唇顫動著，喑啞道
“彆怕，你說就是了，娘什麼事沒經曆過？經受得住”
尤月月抬起頭，眼睛也是紅著的，艱難說道，“是先天性心臟病，說的是吃藥控製著，以後慢慢有可能會痊愈。但是”
她扯了扯嘴角，這會想起之前的事都還帶著驚慌
“嚴格受傷的時候，她受驚暈了，心跳都停了”
楊醫生給她說了這種情況，她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也是這時候，尤月月才意識到楊秀娟之前說的話是有多委婉了，確實，平時沒問題的時候隻是身體弱一點，但是真出事了，後果誰都承受不了
“怎麼會？”
尤年年臉色有些發白，眼中帶著不可思議，相比起尤月月，她更懂這個病，在她們還沒有回大隊之前，就有認識的玩伴因為這個病早早去世
“怎麼會是心臟有問題？”
她一直以為把小崽子從弱弱小小一個養大，等慢慢長大養著身體就會好了，沒想到會是心臟病
相比起心臟病，她更寧願是歲歲隻是早產身子虛弱，這樣好歹慢慢會好的，心臟病的不確定性太大了
看著臉色慘白的尤年年尤月月收拾收拾心情，扯出個笑容，說道，“也沒有這麼糟，醫生說隻是輕微，算不上嚴重。後麵定期吃藥，定期檢查，慢慢的就會好了”
尤年年笑不出來
問題是她們家小崽子不隻是心臟病啊，不足月出生，身體一直很弱，剛生下來醫院就下死亡通知…
“對，會好的”尤年年摒棄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深吸一口氣，神色逐漸堅定下來
“那麼小小的小崽子都長這麼大了，以後肯定會好的，你看，她去年都還下不了床，今年都跟著二妞他們上躥下跳了。”
雖然跳得並不明顯
尤月月也想起歲歲最開始的模樣的，對不起那會，現在的她絕對是正常小孩子標準的
“對，娘說得對，比起以前，歲歲現在都好了不知道哪裡去了，現在問題也讓查出來了，後麵堅持吃藥做檢查肯定會好的”尤月月也多了幾分信心，深吸一口氣，又和尤年年說起楊秀娟的話
“後麵是個什麼情況不太好說，但是萬一需要手術就是大筆錢了，這平日的醫藥費也是”
“不用想醫藥費的事”尤年年打斷尤月月的話，目深吸口氣，目光深深地看著已經長成大人的尤月月，說道
“先回去吧，回去再說”
尤月月雖然有些奇怪，但是還是點了點頭，這事情確實不適合在外麵說
母女倆又在外麵收拾收拾情緒，等到看起來和平日一樣了，這才往家裡走
剛進院子，就傳來一陣歡快的呱嗒呱嗒的
快板聲
就見歲歲手上做手上拿著快板在那裡呱嗒呱嗒，腰上係著手鼓，右手在那裡砰砰砰的，笑得眼睛彎彎，兩顆門牙都露出來了
看著可是高興了
而旁邊尤麗和尤餘餘兩個坐在旁邊，用手給她打拍子，院子裡都是她們幾個歡快的聲音
“真棒真棒，咱們歲歲以後肯定進文工團，上電視”尤餘餘激動誇道
“鐵飯碗”歲歲也仰著下巴，聲音激動，“進文工團”
“對，文工團都是長得好的人進的，咱們歲歲這麼好看肯定能進”尤麗也在那裡誇著
在兩人輪番誇獎下，歲歲更是被誇得暈乎乎的，說著那就要再去換個樂器繼續過來彈一彈
“行了，都彆鬨了，吃飯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尤年年把人都趕去洗手，自己來到廚房，又深呼吸幾下，等確定說話沒有顫音了，這才端著飯菜出去
尤月月他們到大隊的時候，她們剛在煮好飯，這會拿出來吃菜都有些焉了，不過也不影響
蒸的是大白麵饅頭，菜就是粉條和豬肉炒木耳，這會都回來了，就再炒上個大白菜，一家子都晚飯就弄好了
“歲歲，省城好玩嗎？”尤年年給歲歲夾了小半碗粉條，配上她手裡的小半塊饅頭，就能讓小崽子吃得飽飽的
她的胃口還不到其他小崽子的一半
尤年年心裡難受，臉上還是那副表情
“好玩”歲歲小口小口啃著饅頭，眼睛亮晶晶的，道，“好多好多店，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唔，好多大車子……”
她們在省城呆了四天，來回兩天，看病一天，還有一天純逛街，歲歲覺得可好玩了，小嘴叭叭就開始說著城裡的事情
不過後麵醫院的事那是一字不提
“那娘帶你去省城住好不好？”尤年年仿若不經意又仿若開玩笑道，“以後就天天都可以玩了”
歲歲愣了一下，然後瘋狂搖著腦袋
“不要不要，歲歲要在家裡呆著，才不住醫院裡”
這會兒歲歲倒是反應很快了，一下子扒拉住尤年年，大眼睛水汪汪的，帶著些不安道，“歲歲不喜歡醫院，歲歲好好噠”
“你不是喜歡省城嗎？到時候去了那邊就可以住在那邊，每天出去坐車子，去買東西，還可以學你喜歡的鋼琴，多好啊”
尤年年把人抱在懷裡，把她腦袋上的帽子去了下來，理了理她亂糟糟的頭發，手摸摸她的小臉，冰冰涼涼的，手上也是
“不要嘛，歲歲喜歡大隊，歲歲想在家裡”歲歲憋著眼淚，委屈巴巴道，“歲歲想和娘姐姐奶小姨在一起，還有二狗子二妞鐵柱毛蛋，歲歲想在大隊玩”
“姐，到底怎麼了？”尤餘餘也察覺到不對了，帶這些焦急問道
“沒事，一會說，先吃飯吧”尤年年搖了搖頭，又把歲歲的帽子給她戴上，抱著她讓她乖乖吃飯
“行了，我就是說說，快吃飯”
歲歲癟癟嘴，憋著眼淚慢慢繼續吃
因為尤年年這一嘴，這頓飯幾人吃的也沒滋沒味的
吃完晚飯洗漱完，尤年年把困得睜不開眼的歲歲放到被子裡，又給她扯了扯被子，看著隻露出個小腦袋的小崽子，尤年年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
這才起身到，站到櫃子邊上，在不起眼的地方拉出一個小隔層，從裡麵拿出一張存折出去
客廳裡，幾個人坐在桌子邊，一個賽一個的沉默
“都知道了？”尤年年也過來做坐下
“姐，歲歲不會有事的對吧？”尤餘餘帶著哭腔，說道，“我們歲歲肯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嗯，肯定的，她會好好的長大”尤年年神色堅定
在她堅定的神色下，尤餘餘這才多了幾分信心，人也逐漸冷靜下來，說道
“我那邊還有五千多，明天我把存折拿過來你們放著”
她這三任丈夫，彆的沒留下，錢沒少給她留，再加上她這些年自己存的，她現在就算放城裡，那也是有家底的
“不用”不過比她更冷靜的是尤年年，她把手裡的存折放到桌子上，深深歎了口氣
“這麼多年了，餘餘和月月都大了，也是時候和你們說說以前的事了”
尤餘餘：？？？
總感覺這話哪裡有些不對
“你是說咱們回大隊之前的事？”尤餘餘皺了皺眉，說道，“我就記得挺有錢的”
“那你記錯了”尤年年歎氣，道，“是相當有錢，你們自己看吧”
尤餘餘和尤月月對視一眼，連個個人拿起存折就湊到一起看
“嘶”
一二三四
五個零
十萬？
“這，這，這哪來的？”尤餘餘瞪大雙眼，很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娘和她姐，道，“你們，你們，當時帶了這麼多出來？”
“其中一張”
在兩人震驚的神色中，尤年年冷靜地拋出這驚天消息，“我們離開的時候，一人一張”
“嘶”尤餘餘眼睛瞪得溜圓，就連一向沉穩淡定的尤月月也是滿臉震驚神色
尤年年卻像隻是說家常一樣，說道，“所有人都隻以為娘當初是被賣給一個富商，但是不知道，這富商的上頭，是當年北邊出了名的大富商，在全國都排的上號的”
“這點錢，就跟打發個乞丐似的”
尤餘餘尤月月：……
“你們是不是很好奇我和娘為什麼要回大隊？”尤月月看向門外，目光帶著些悠遠，仿若看到了當年的那些情景
“有錢是好事，但是有錢的，也不是好事。那深宅大院，每年死去的人都不計其數，就算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又如何？彆人給的，隨手就能收回去
不敢隨意笑，不敢隨意說，不敢隨意走，一眼就能看到未來。就連著去留，也不是我們能做主的，大夫人家勢複雜，易家有一半都是她控著，以前就算了，後麵新政策下來，她也不可能留我們”
“但，但是，也不用回大隊吧？”尤餘餘撓撓腦袋，“有這些錢在哪裡都能過吧？”
尤年年搖了搖頭，笑道，“傻子，就是因為回大隊才有這些錢。當時我們我和娘要麼拿錢一起回大隊，在鄉下過自己的日子。要麼
我和娘分彆被嫁到外地，為易家做最後一次聯姻，當然，這樣物質肯定會好一些，但是這過日子最苦的可真不是窮”
說這些的時候，尤年年臉上帶著標準的溫婉的笑容，一舉一動，都像是用尺子量起來的一樣，看著好看極了，但是卻又極為的陌生
和之前暴躁的尤年年割裂開，仿若是兩個人一般
“怎麼樣？”不過沒一會，尤月月又恢複成平時的模樣，挑了挑眉，道，“還覺得留在那邊好嗎？”
尤餘餘和尤月月趕緊搖頭
不好，一點都不好
這大隊日子雖說算不上多好，但是自由啊，想去哪去哪，想笑就笑，想罵人就罵人
尤年年搖了搖頭，朝著她們伸手，把存折拿了回來，語重心長道，“我拿這個隻是給你們看看，讓你們知道不用為了錢而擔憂，但是錢是不可能給你們的”
“一個花錢沒數，一個容易被男人哄，等你們正經需要用錢的時候再來找我”
兩人：……
“你說小姨就算了”尤月月木著臉，道，“我覺得我還是很靠譜的”
“嗬嗬，這麼多年你存了多少錢？”尤年年冷笑，“手裡有點錢不是買這就是買那的，你以前我給你的錢少了？你留了多少？這次去農場幫忙的錢，在省城也花光了吧？”
尤年年：……
這都不隻是花光了，甚至還倒欠了一些，全靠這次賣蛇錢補
“那我呢？我不是這種人”尤月月也幽怨開口
“嗬嗬，誰知道你以後會被哪個男人給騙？你要是有錢，對方要錢你會不給？”尤年年更是嘲笑，“小學時候就知道把零花錢送給男同學花的人”
也是這長大以後看不上那些沒錢的了，不然也得被騙
倒也不是說她嫌貧愛富，而是就他們這鄉下吧，讀書和不讀書，家庭好和家庭不好養出來的孩子差彆真的挺大的
起碼，有條件的才打扮得好看，沒錢的灰頭土臉，對尤餘餘這個顏狗來說，那是看一眼就走的
尤餘餘處過的對象，確實除了小學時候，後麵都是家庭條件的都還可以的，沒麵臨被騙的局麵
但是仔細想想，萬一她對象需要錢的話
“明天我就把我存折拿過來，姐你幫我放著”尤餘餘恍然大悟，突然驚醒，她真是這種人哎
錢先給靠譜的人放吧
尤年年嘴角一抽，這下倒是沒拒絕了
眼看著幾個人說著說著就偏了，坐在上方，一直沉默地看著他們的尤麗歎了口氣，說道
“這些陳年爛芝麻都事情你們也知道了，都過去了也沒什麼好提，咱們一家子現在好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說歲歲吧，小年，你是個什麼打算？”
“我想帶她去省城，那邊方便些”尤年年也有些遲疑，“但是歲歲她”
“你呀，關心則亂”尤麗搖了搖頭，看向尤月月，“醫院裡是怎麼說的？”
“說是情況不算嚴重，吃著藥好好養著就是，就是要定期回去檢查，還有害怕出現意外情況”尤月月抿著嘴，也很難決定這件事
“看吧，醫生都沒說要住院，就說明不是很嚴重。這病啊，好好養著才是最好的。你讓她跟著你跑去省城，這人生地不熟的，你讓歲歲怎麼想？”
“而且這省城啊，那邊有鋼廠，環境可比不上咱們鄉下。你看歲歲今年跟著二妞幾個跑跑跳跳不是好好的？這城裡亂糟糟的，不一定比鄉下好”
尤麗是個生活經驗相當豐富的老太太，見過的經曆過的不是尤年年能比的
“這大隊上都是熟人，月月也當上大隊長了，咱們一家子在一起，再怎麼也比你倆在省城的好。這城裡啊，亂七八糟的，咱家啥也沒有，去了誰都能踩一腳，不如大隊”
尤麗歎了歎氣，坐過來把她腦袋往自己肩膀上靠，拍著她的後背安慰人
“彆太擔心，最困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我們歲歲以後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尤年年緊緊抱著她，心裡難受得不得了
雖然兩次婚姻都說不上好，但是她真的一點都不後悔，那些曾經的開心快樂也是真的
她隻是後悔，當初沒保護好歲歲害得她早產，現在又得知她生下來就帶有心臟病，就更難受了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尤麗拍著她的後背紅著她，就像她們當初剛從易家回來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