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歲歲就要上學了, 高不高興？哎呀，等會小姨送我們去歲歲去上學……”
一大清早，尤餘餘難得地早起了,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衣服鞋子還有一堆發夾發繩, 拉著歲歲就在院子裡麵忙活著, 給人打扮得漂漂亮亮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激動個什麼？小崽子又不是去公社裡上學, 等會人上學了你再回去就遲到了”尤年年相當無語
“不是公社上學又怎麼了？這大隊上學也要大人送啊，這一天小月上學就是我送的, 現在歲歲上學, 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呀, 遲到就遲到唄, 反正也沒人管”
尤餘餘那是相當理直氣壯了，手上動作迅速給歲歲編著一縷縷的小辮子, 然後綁在一起, 露出光潔度腦門, 整個人白白淨淨，就跟小公主似的
一邊梳頭發的尤年年眉頭一挑，最終還是懶得理尤餘餘了
這當初尤月月上學是她接的嗎？真論起來, 尤月月送她還差不多，這人讀高中時候哪次不是大包小包還要尤月月幫著拎東西的？
不過尤年年也就是嘴上說著，她自己對於自家小崽子上學的事情那也是相當重視咧
大隊的學校修好了, 以後大隊的小崽子就可以在大隊上學, 不用跑去公社裡
她們也就麵臨一個問題，這自家小崽子是上學還是不上呢？
上學吧，她年紀還小
這不上吧，和歲歲關係好的毛蛋幾個比她大了一歲多, 這會都要去上學，他們這上學了，歲歲就沒人一起玩了
歲歲還沒滿五歲，這一天天在家裡蹲著也蹲不住，但是要讓她一個人出門蹦跳玩耍，尤家也是不放心的
這沒人看著，萬一就摔著了，就不舒服了怎麼辦？
想來想去的，她們覺得隻有扔學校裡最好了，雖然年紀小，但是一年級也不學什麼，就當讓她去玩了
不過歲歲可不覺得自己是去玩，她可是早就雄赳赳準備好上學和毛蛋爭奪第一名了
她絕對是最聰明的崽子，她小姨她姐都是高中生咧，她歲歲崽也肯定不能差
現在是3月份，天氣暖和了不少
歲歲換掉冬天厚得壓人的衣服，換了一身薄一點的淺藍色外套，圍巾帽子也不用了，就戴著手套暖暖手就好
這大半年過去了，她的頭發也從之前肩膀上的小短毛也長到了胸口，頭發軟軟的細細的，但是因為自然卷，又格外的多，披著頭發就像個行走的小拖把一樣
現在被尤餘餘用五顏六色的發生捆了起來，上麵還有各種小夾子，弄起來可真是個大功臣
不過雖然弄起來麻煩，但是效果也是很明顯的，整個人看著軟乎乎乖乖悄悄，一眼看去絕對就是人群中最靚的小崽子
尤餘餘很是滿意，也抽出時間來給自己洗漱化妝了，作為最靚的崽子的最漂亮的小姨，她可不能掉分
拿出壓箱底的衣服，梳個漂漂亮亮的頭發，再戴上耳環項鏈，畫個眉毛抹上口紅……
那一身，與這帶著泥濘的土路格格不入
尤年年隻瞥了一眼就沒眼看，想要罵人，但是想想這人臉皮厚得罵了也沒用，隻得當沒看到，讓她出去當顯眼包了
不過這是她這個當姐當娘的想法，作為女兒的歲歲一點都沒覺得，眼睛睜得大大的，噠噠噠就跑到尤餘餘見麵，仰著小腦袋要抹
“我們歲歲可真像小姨，長的好看還愛美，我們可真是天下第一好，來，小姨給你弄”
尤餘餘喜滋滋地摸了摸歲歲光華柔軟的臉蛋，用手輕輕弄了點口紅，抹到歲歲唇上，她唇形很好看，就是因為身體原因常年沒什麼血色，現在抹上口紅紅潤幾分，人看著都精神了些
尤餘餘心情低落幾分，忍不住又抹了點，看著有常人般紅潤了，這才滿意了
“咱們歲歲真好看”尤年年親了親歲歲的臉蛋，壓下心頭低落，毫不吝嗇地哄人
“嘻嘻”歲歲笑嘻嘻又有些不好意思，噠噠噠跑到尤年年這裡
“娘，好看不？歲歲好看不？”
尤年年嘴角一抽，目光落在她臉上的唇印上，嘴角一抽，伸手給她擦乾淨，拍拍腦袋
“好看好看，弄半天了快去吃飯，不然一會兒上學就要遲到了”
歲歲立馬急了，也不在這裡臭美，朝著客廳裡走去，吃早飯去了
“還有你，搞快點，就知道拉著小崽子瞎玩”尤年年又瞥了瞥尤餘餘，沒個好氣，這麼大個人了還沒個大人樣的
說起來啊，這還得從幾天前大隊學校正式弄好這事兒說起
她們大隊人不算多，但是小崽子還是有那麼些人，尤其是五六歲六七歲這一批
尤月月設學校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改變大隊的一些情況，所以為了鼓勵更多的人上學
她們本村的孩子上學是不收學費的，書本也是大隊提供，不過學生隻有使用權，能讀完了就要還給學校
甚至中午學校還包午餐，雖然隻是簡單的紅薯糙糧餅這些，隻能勉強填肚子，但是也足夠吸引人了
一般來說，她們鄉下孩子孩子是七八歲才上學，但是現在有這麼個好條件占便宜的地方，那不是能早兩年就早兩年嗎？
雖然早晚，這學也就是那麼幾年，但是大家可想不到這麼遠，又便宜就先占了再說
也是因此，大家基本上五六歲的就扔進去了，而且不分男女
甚至於有甚者還想把三四歲的也扔進去，不過尤月月也定了標準，必須滿五歲才可以，少一天都不行，這才打消了那些人的想法
不過其實五歲也不好說，好些可能就打著把孩子送去混日子的，尤月月也說了
必須滿五歲，但是要是上不了課什麼都不懂的，還是不能行，而且也不能一直上，如果留級的話，就沒有這些待遇了
直接斷了好些人的心思
歲歲算是例外，但是也沒人說什麼，她就屬於自己交學費自己買書那一類，就連吃飯也不吃學校的，甚至桌椅，都是自己帶的
沒辦法，她個子太矮了，家裡也舍不得她去坐大隊上的那些個坑坑窪窪不知道淘汰多少回的破爛桌子，自己出錢去給她造的，想讓她舒服一點
這麼個弱兮兮的小崽子，她們可舍不得她受一點罪
至於合群什麼的，就，大隊普遍小崽子的情況來看，這幾個月洗一回澡，整天臟兮兮，鼻涕兮兮……
不合群也沒事，真的
反正一年級學的不多，她們就純粹是想著讓她去學校玩，差不多就可以了
小崽子嘛，開開心心就好，至於以後長大工作什麼的，一家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基本都是一個想法
她們還是多賺點錢給小崽子多存點錢吧
不過歲歲可不是這麼想的，一聽到可以去上學，那是蹦得比誰都高興，興衝衝就把之前尤月月哄她給她買的書包這些給找出來了
她小崽子，那是要和毛蛋比第一名的人，她姐她小姨可都是高中生，她歲歲必須不能差，就算是小夥伴，那也不能讓
第一名絕對是她的
在歲歲和尤餘餘的激動之下，尤家其他人就淡定了很多
不過淡定歸淡定，她們也是很重視歲歲上學的
這不，尤麗一大早起來又是做了肉包子又是弄了蛋羹又是豆漿的，弄了一大桌子，也是為了小崽子第一天上學折騰
尤年年也是特意換上新衣服，戴了絲巾，看著比往日精神許多
負責每天組織大隊上工下工的尤年年也是把任務交給其她人了，待在家裡等著一會送歲歲去上學
一家五口坐在飯桌上，把東西吃完，最後看著最先開飯的歲歲還在那裡小口小口嚼著包子
一下兩下三下…
一口嚼很多下，再喝口水，再繼續下嘴
好半天，歲歲這才吃完四分之一個肉包子，揉揉鼓鼓的肚子，軟乎乎看著她們
“歲歲吃飽了”
“好，下來走兩圈，再檢查一下東西帶全了沒有”尤年年看著歲歲，讓她自己去檢查
“好咧”歲歲咧了咧嘴，露出嫩白的牙齒，從凳子上下來，小步走到那邊掛書包的位置
她的書包是這會兒最流行的軍綠色單肩包，上麵還有一個大大的黃色五角星，可是時髦了
也是她們之前在省城買好了，不然公社都不一定有貨
歲歲墊著腳取下來包，撕開包包，慢吞吞地清點這裡麵的東西
先是課本，語文，數學兩本書。再是本子，也是兩本。文具盒裡麵放滿了鉛筆，還有一個大大的橡皮擦……
“夠啦”歲歲檢查完畢，高高興興的把包背上，站得直直的，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們，有模有樣地敬了個禮，聲音大大的
“東西檢查完畢，歲歲要去上學啦”
那小模樣看得一家子臉上都帶著笑，尤年年在那邊挑了挑眉
“真的夠了？”
“夠了”歲歲拍拍胸口，雄赳赳保證，“都在裡麵”
“哦”尤年年拉長語氣，道，“那到時候渴了怎麼辦？餓了怎麼辦？想上廁所怎麼辦？”
“回家”歲歲眨了眨眼睛，歪歪腦袋，軟乎乎的說道。
“上學了可不能隨時回來哦”
尤年年走過來拍拍她的腦袋，又從旁邊拿出早就準備好小袋子，裡麵有餅乾奶糖這些小零食，不多，但是夠歲歲填填肚子
再拿過一卷柔軟的衛生紙放她書包裡，又把手絹放歲歲兜裡，最後提上灌滿水的熱水壺和杯子
尤年年這才滿意說道，“這個到時候放老師辦公室裡，渴了就去辦公室讓她給你倒，請人幫忙要怎麼說？”
歲歲仰著小腦袋，眼神明明亮亮，聲音還是那般軟乎乎慢吞吞的
“老師，麻煩你幫我倒杯水，我人小倒不了，謝謝”
“撞到彆人要說？”
“對不起你沒事吧”
“彆人和你說對不起你要說？”
“沒關係”
……
“要是有人欺負你呢？”
“打不過就跑，安全了就找毛蛋她們，再找老師，回來和你們說”
說道這裡歲歲抬頭挺胸，人軟乎乎的，但是看著凶巴巴了幾分
看著是個軟包子，但是又不是會被人欺負的包子
看著歲歲都有把她們說的話記下去，尤年年神色滿意，揉揉歲歲腦袋
“記住了就好，走吧，我們送歲歲去上學了”
“歐耶”歲歲激動地跳了一跳，噠噠噠就往外麵衝
“走慢點”尤年年喊了一聲
“好咧”
雖然還是蹦蹦跳跳的，不過歲歲動作力度明顯小了些，跟個小蝸牛一樣慢吞吞的，看得尤家人眼中都帶著笑
雖然歲歲確診了心臟問題，讓她們很擔憂，但是很明顯的，比起前幾年歲歲已經好了不少，隻要繼續吃著藥，慢慢養著，以後總會越來越好的
“走吧，這可是第一天上課”
這麼重視的也不隻是尤家
雖然很多人家對讀書也沒那麼重視，但是這到底是她們大隊的學校，還給出了這麼優越的條件，大家都還是好奇著勒
在學校上，尤月月是下了本錢的
雖然學校現在人不多，但是以後會慢慢好的，這一大片的地基還有操場是已經打好了，等到秋收還能曬糧食
操場上甚至還弄了籃球框，雖然隻有一個，但是對於大隊孩子們來說，已經是不可多得的了
雖然，他們沒有籃球，學校籃球隻有學生能玩，但是一點不妨礙他們自己用稻草或者葉子卷球來玩
不止如此，所有的教室辦公室都是用燒好的紅磚砌好的，每個教室都有明亮的玻璃窗保證光線，教室門也是新打好的，看著就很結實
教室牆上甚至還刷上了□□
這簡直是吸引夠了眼球，讓大隊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事沒事都過來看著，今天這要上學了，那更得過來湊個稀奇了
這可是他們大隊的學校，這說出去那都是驕傲了，這能辦學校的大隊可都是有些家底的，說出去都能吹噓吹噓
報名是前兩天報好的，她們大隊總共一年級三十二，二年級十三人，三年級七人，四年級五人，五年級兩人
除了一年級，其她的全都是之前在其她大隊讀，現在轉回來的人
畢竟不說她們大隊的又包吃又不出錢的，就說這距離那肯定還是本大隊好
除了她們以外，還有其她大隊的人
零零散散之下學校總共五個班，一年級三班，二年級一個，三四五年紀一個班
三四五年級老師任務量重一些，就分了兩個老師，其它班的都是一個，工資都一樣一個月八塊錢 ，每天算七個公分
大隊學校就是這個條件，和城裡肯定不能對比，但是相比起種地來說，這條件好得不能再好了
五個老師，大隊人占了兩個，知青占了三個，也算均衡，不過這裡麵，大隊都是男的，也能體現出點什麼
大隊上讀到初中的人可太少了，唯一的兩個高中女生，一個在公社當工人一個當大隊長，以前沒少讓大隊的人嘀咕，現在也沒少讓他們嘀咕
這讀書，好像真不一樣
學校是早上八點上課，上午三節上到十一點，下午一點開始上到三點，如果有勞作課的話就會延遲一些
“歲歲”
“歲歲”
歲歲跟著尤家人剛來到學校這邊，就聽到小夥伴們的聲音
不過吧，這會兒學校附近的人可太多了，到處都是大人小孩子，二狗子他們幾個藏在其中不太顯眼
歲歲左看看右看看，轉了幾個圈圈了都沒看著人，最後還是尤年年看不下去了，拎著小崽子轉向二狗子她們那一邊
“哎，毛蛋，二妞，二狗子，鐵柱”
歲歲高興朝著他們揮手，不過沒有跑過去，人太多了，歲歲有些怕，從過來就一直抓著尤年年的手咧
“歲歲你可來了”
二狗子幾個穿著大氣跑了過來，臉蛋紅彤彤的，激動地說道，“走，我們去看教室，好大的教室，還有黑板粉筆，教室亮得很”
雖然說這些在之前就看到了，但是一點也不妨礙他們現在激動，這可是教室，他們自己的教室
還有桌子凳子！！！
每個人都有
這些個桌子是嚴格幫著聯係的，雖然是城裡淘汰了下來的，但是可都是好好的，沒缺胳膊短腿，也不需要兩三個人擠一起的，甚至比有些人家家裡的凳子都好
作為受益人，小崽子們都很高興咧
按著二狗子幾個都已經早早過來把學校轉了一圈了，歲歲也待不住了，轉頭睜著大眼睛看向尤年年
“去吧，彆跑太快，我們在這邊看著”尤年年摸摸她的腦袋
歲歲點了點頭，跑過去拉著何雙夏二妞，就跟著她們一起朝著教室那邊走去
一年級是人最多的班級，剛入學的學生最好招，紅星大隊周圍大隊好幾個，再加上學校蓋得好，來了不少學生
歲歲她們分在一班，老師是知青袁翠翠，這會她已經來了，坐在講台上麵，清理書筆
對了，筆也是統一發統一收到，學生隻需要準備做作業的本子就好
“歲歲來了？”袁翠翠看過去，臉上帶這些讚歎
這孩子是真不像鄉下孩子，人群中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到的，就這一身，不說在鄉下了，在城裡也是相當出挑的
“歲歲以後就坐在第一排，窗子邊上，哪裡不舒服就說”
尤月月她們早就和袁翠翠打好招呼了，隻要她身體沒問題，不影響其他人都情況下，不用管她
比如說學習之類的
確實是很符合她們隊孩子的‘溺愛’了，太寵孩子不是好事，但是很明顯，一家子寵人還是有度的
歲歲一看就不是個被寵壞的小姑娘，反而很招人疼
白白淨淨軟乎乎的，看著就跟櫥窗裡精致的洋娃娃一樣
“還有一會兒上課，你們上課前記得把廁所上了，不然上課不能請假哦”
囑咐完了歲歲，袁翠翠又看向其他的幾個小崽子。他們幾個天天一起，以前有事沒事沒事就跑知青院那邊看熱鬨，袁翠翠也是都認識的
“袁知青你是說拉屎嗎？我才拉了的不用去”二狗子露著牙齒喊道
“我還沒拉哎”鐵柱也撓了撓腦袋，“但是我不想拉，必須要拉嗎袁知青？”
“我”眼看著這倆都開始說了，二妞有些迷迷糊糊，也跟著要開口說
何雙夏趕緊攔住了她，低著腦袋，恨不得離二狗子兩個遠一點
袁知青也是嘴角一抽，尷尬說的，“那也沒必要，想上就上不想上就算了，對了，記得叫我袁老師”
“哦哦好的袁老師”二狗子嘿嘿笑著，一點不怕道，“袁老師，我們現在可以進去教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