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公主金枝玉葉,說話向來不用看人臉色,也就沒有過多在意旁人的感受,儘管多有得罪人,但是無人敢明說。
沈沅嘉皺眉,但她知曉靜宜公主沒有惡意,單純隻是驚奇而已,於是淡聲道:“的確是事實。”
靜宜公主沒料到她神色竟如此平靜,怔了怔,話音一轉,“你也要去織錦閣買衣裳嗎?”
“關你何事?我二姐今日和我一起,你旁邊已經有人陪著了,應該也不需要人了,那我們就先走了,公主你自便。”一旁的沈元恪早在靜宜公主開口說話的時候就不高興了,他本就不是溫和儒雅的人,若不是顧及沈沅嘉在一旁,他怕是轉身就要走人了。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就拉著沈沅嘉進了織錦閣。
靜宜公主一愣,隨即大怒,“沈元恪!你給本宮站住!”
沈元恪充耳不聞,靜宜公主怒極,快速抽出自己腰間的鞭子甩向他,破空聲傳來,沈元恪飛速躲過,一把抓住了鞭子,嘲笑道,“嗬,手下敗將!”
靜宜公主雖是女子,偏偏喜歡修習武藝,她與人比試,旁人都顧及她的身份,常常暗中放水,假裝不敵,靜宜公主便一直以為自己武藝高強,直到遇見沈元恪。沈元恪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懼靜宜公主的身份,簡單幾招便製服了她。
靜宜公主自覺失了麵子,愈加勤學苦練,想要打敗沈元恪,沈元恪除了對待沈沅嘉耐心十足,對待其他女子向來毫無憐香惜玉之心,靜宜公主最後當然是屢戰屢敗,直到去年沈元恪前去荊州求學,兩人之間的關係才暫時得以緩解。
如今一句“手下敗將”,新仇舊恨霎時一齊湧上來,她俏臉氣得通紅,不管不顧地便要衝上前去。
沈元恪也想到剛剛她提起自己二姐的傷心事,惡劣地笑了笑,輕柔將沈沅嘉推開,“素鳶,照顧好你家姑娘!”
說完,飛身迎上靜宜公主的鞭子。
李掌櫃看到靜宜公主的鞭子舞得呼呼作響,頓時絕望地哀嚎起來,完了完了,今日這店怕是要被這兩個小祖宗給拆了!
素鳶扶著沈沅嘉急忙退出去,以免被誤傷。
一切發生的太快
,沈沅嘉來不及阻止,眼見兩人纏鬥起來,不過沈元恪有分寸,招招避開要害,見狀,她鬆了口氣。
今日衣裳是買不成了,街道上陸續也多了許多看熱鬨的人,人潮擁擠,沈沅嘉思慮一二,便折身上了馬車。隻是沈沅嘉剛坐上馬車,忽然前麵的馬發出一聲慘叫,馬車不受控製地狂奔起來。變故突生,沈沅嘉被大力甩在馬車車廂壁上,背部火辣辣的疼。
“林姑娘,你怎麼能用發釵刺傷馬匹呢?”
沈沅嘉隻來得及聽到素鳶憤怒的質問聲,就被馬車帶的四下亂晃。
街道寬闊,馬車四下亂跑,周邊傳來驚呼聲,路人紛紛避讓,卻無人敢上前攔住馬車。
馬發了狂,跑得極快,她也被顛的四下晃動,身體撞擊在車廂上,痛意讓她呻/吟出聲,美眸中瞬間氤氳起熱霧,她使勁兒抓住身下的位置,勉強穩住了身子,腦子裡想著應對的辦法,可她未曾駕過馬車,也不知如何駕馭馬匹,隻盼沈元恪快些追上來,安撫住這發狂的馬。
她心下惶惶然,隻能使勁攀住窗欞,努力不讓自己甩出去。
街道越發寬闊,入目卻看見中央處站著一個男子,男子身量高大,眼睛上覆著玄色的錦帶,一動不動,顯然是個雙目失明的人。沈沅嘉心下一驚,揚聲道:“前麵的公子快些讓一讓!我的馬受了驚!”
男子卻好像沒有聽見一般,不閃不避。沈沅嘉心底一沉,若是被馬車撞了,那人怕是性命難保。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巍巍顫顫地爬出車廂,緊緊地攀住馬,拔下頭頂的發簪,猛然刺入馬的脖子,馬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劇烈地掙紮起來,沈沅嘉縱身一躍,抱住男子便往一旁滾去,躲過了馬蹄的踐踏。
一旁的馬也哀鳴一聲,轟然倒地,灰塵飛揚,空氣中滿是濃烈的血腥氣息。
“你沒事吧?”沈沅嘉擔憂地問道。
小姑娘聲音還帶著顫音,顯然是心中害怕,伏在他身上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你還疼嗎?”聲音與夢境中漸漸重合,一樣的吳儂軟語,一樣的婉轉低柔。
他難得有些愣怔,被壓在地上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沈沅嘉察覺此時姿勢尷尬,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
,隻不過方才太過驚險,她全身都酸軟不已,掙紮良久,幾次摔了回去。陸筵的胸膛被一下下砸中,終於回過神來,他伸出手,穩穩地將她扶了起來。掌心的發絲像是溪水,溫柔地拂過他的手指,他下意識想要收緊手心,輕輕一握,隻握住了清甜的香氣。
“多謝……”
陸筵的耳邊響起一道細弱的聲音,柔的像是三月裡的春雨,潤物細無聲。他眉宇微蹙,將那絲荒謬的熟悉感壓下。
沈沅嘉見地上的男子站起身,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她身量高挑,沒想到竟然堪堪隻到眼前男子的肩膀。
男子也不知道是何身份,身上的衣裳雖然沒有紋飾,布料卻是寸金寸尺的天蠶錦,腰間也隻簡單地墜了塊玉質通透的玉佩,即便如此,男子周身氣勢依舊如山嶽般沉凝,讓人望而生畏,即使眼睛有疾,用錦條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餘下挺立的鼻子和弧線優美的下巴,沈沅嘉仍然能感覺到男子長相俊美,氣度不凡。
沈沅嘉仔細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記憶,發現自己腦海中並沒有這般氣度且眼睛有疾的男子,於是輕輕搖了搖頭,不再探究。她看到男子的衣裳因為方才的動作已經磨破了,於是歉意地說道:“這位公子,我的馬受了驚嚇,方才險些衝撞到你,而且剛剛若不是你,我怕是跳下馬車也要摔斷腿,這次多虧了你,我很是感激。”
說著,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般恩情,我定然會報答。公子可否告知姓名,他日待我收拾齊整再親自上門道謝。”
陸筵轉了轉頭,麵向沈沅嘉。沈沅嘉明明知曉眼前的人看不見,她卻無端覺得有道視線極其壓迫,她不自覺攥緊了衣袖,就連呼吸也輕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