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2)

江雲澈眼神茫然,待聽清楚沈沅嘉的話時,震驚地睜大了眼:“嘉嘉,你,你在說什麼”

還沒有離開的小二無意間聽了個驚天的大消息,默默地看了一眼兩人,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屏息凝神,努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沅嘉有?些摸不準江雲澈的態度,自己提出退婚,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嗎?如今做出這樣不敢置信的模樣又如何?

“我思慮良久,覺得還是早些告訴侯爺真相為好,當初侯爺上門求娶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如今榮陽侯府的三姑娘,真千金沈清璿。你應該最清楚,你與我訂親的因由。如今沈清璿已經回來了,我覺得我們的婚事還是作罷為好,您也可以繼續同榮陽侯府提親,求娶沈清璿。您不用在意我,我並不會胡攪蠻纏。”沈沅嘉耐?性子替他解釋了一下她的身世與前因後果。

江雲澈見沈沅嘉神色坦然,沒有絲毫的不?舍與怨懟,心底忽然痛了一下,他眼前浮現出沈沅嘉眉眼含笑地望?他,仿佛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樣子。他有?些無措,但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會慌神,他明明想要求娶的是沈清璿,如今沈沅嘉大大方方的與他說開了,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乾,自己不?應該高興嗎?

他不?清楚緣由,見沈沅嘉折身便要離開,下意識就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沈沅嘉不?設防,手腕就被人大力攥住,溫熱的觸感讓她又驚又怒,腦海中閃過過往的虛情?假意,她不由提高聲音喊道:“江雲澈!”

江雲澈被她一喊,愣了愣,他抬起頭就看到沈沅嘉美眸含怒,裡麵像是躍動著火焰,刺眼又灼熱。

他被那火焰灼得一痛,緩緩鬆開了手,沈沅嘉看了一眼腕間的通紅,皺了皺眉,似乎不?悅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印子。

沈沅嘉理了理微亂的衣袖,便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去。

六樓的雅間內,陸筵正慵懶地歪坐在榻上,聽手下彙報著宮裡的情?況,“陛下如今召集了麗妃娘娘侍寢,不?過屬下沒讓消息傳出去,如今宮外的人仍舊認為陛下病重靜養。”

陸筵似乎並不?意外如今這?樣的局勢康正帝

還要尋歡作樂,他也並沒有?限製康正帝的行事。

他如今留?他,不?過是想看他眼睜睜地看?他曾經厭惡不已的自己,如何?一步步殺了那些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如何?毀了他的大周,毀了他的江山。

陸筵眼底劃過嗜血的氣息,他從地獄來,便是要將這?天下變成?另一個煉獄。

他問:“皇子那邊的動向呢?”

他如今剛回盛京,那些皇子的底牌還未知曉,他從不會看輕任何?一個對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輕舉妄動。

“三皇子今日除了在府中喝酒並未有其他動靜,六皇子派了人去邊疆調查殿下的過往,不?過屬下已經妥善安排好了,確保六皇子的人查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四皇子暗中糾結了鎮遠侯,打算在今夜子時刺殺您。屬下已經吩咐下去,今夜東宮的侍衛會比平時少一半,可以保證四皇子的人能夠順利進入東宮……”

陸筵慢慢彎起了唇,看來抓住了一個小耗子。

鎮遠侯。嗬,表麵上與六皇子交往甚密,眾人都以為他是六皇子的人,沒想到竟是四皇子的人?

看來,那些皇子也不?是那麼無趣嘛?乖乖等死的獵物遠不?如臨死前會劇烈掙紮的獵物好玩。希望諸位皇子能夠多增添點樂趣才好呀!

他血液裡的暴戾因子有?些沸騰,剛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地搖了搖酒杯,酒香四溢,遞到了唇邊,卻在此時,耳間就聽到了一聲嬌斥。

“江雲澈!”

他心臟忽然驟停,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他腦海中一片空白,耳旁也是嚶嚶的嗡鳴聲,頭痛欲裂下,潛藏在腦海中的那些畫麵如同呼嘯而來的山風,將他席卷。

“阿澈,你怎麼知曉我喜歡牡丹花啊”

“阿澈,我穿這條玉蘭白的裙子好看還是石榴紅的裙子好看呀?”

“阿澈,明日是花燈節,我們去看花燈吧?”

“阿澈……”

他眼前陣陣發黑,他仿佛看到自己如同一個卑劣的賊,躲藏在黑暗中,眼神熱切而渴望地盯著不?遠處濃情?蜜意的兩個人,心底聽著女子甜糯悅耳的聲音,心底翻湧?不?甘與落寞。

如此反複,明明心頭如刀割,一字

一句如針,胸口密密麻麻的疼。可他卻偏要日複一日地去看她,絕望寸寸入骨,飲鴆止渴地活?,隻為了多看幾眼女子的笑靨,即便那笑,不?是贈予她的。

白玉酒杯墜地,碎裂一地,酒香愈濃,醉得他恍惚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心跳恢複,他隻覺眼角刺痛,溫熱的液體緩緩沁出,他聞到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

身旁的人發出驚叫聲,他細細辨認,方聽出說的是,“殿下,您的眼睛流血了!”

陸筵伸出手,輕拭了眼角一下,指尖便留下粘膩溫熱的感覺。

他低頭望去,眼前卻是一片黑暗。血液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便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不?過,溫熱的液體仍然讓他知曉,他……眼睛流血了……

周圍伺候的人慌了神,沒有料到太子殿下坐在那裡,無緣無故便眼睛流血,慌慌張張地便要出去請太醫。

屋內霎時寂靜下來,陸筵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情?仍是那般從容,仿佛眼睛流血的不?是他。

臉上的血流進了嘴中,他伸出舌尖嘗了嘗,略微有?些苦澀,一如他的人生,蒙?灰,看不?見光,黑沉沉,壓抑得讓人發瘋。

他想,他這?次應該是真的要瞎了。

儘管他知曉自己總會有?這?麼一天,可心底還是有淡淡的不?甘,他還沒有親眼看到康正帝絕望懺悔的樣子,他還沒有親眼看到那些頤指氣使的人卑躬屈膝的樣子。

怎麼就要瞎了呢?

忽然,他耳朵動了動,他聽到了輕輕踏在柔軟的地毯上的聲音,如同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聲,不?是他熟悉的男子的腳步聲。

他動了動身子,撩了撩眼皮,直直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多年後,陸筵仍能清晰的記得,屋內淡淡的牡丹花香,隨風飄揚的青碧色紗簾,桌上嫋嫋的熱茶,以及,紅裙烏發的少女。

屋子的軒窗大開,清涼的風吹拂而入,來人逆?風,柔軟而堅定地來到了自己的身前,站定。他眼前的灰色如同慢慢漾開的清茶,波光粼粼,一圈圈擴大,逐漸退出了他的世界,他睜?眼,顏色緩緩清晰……

“殿下”

聲音仿佛跨過了時空,他的心臟忽然加速跳動起來,噗通噗

通,一如夢境中的悸動。

“沈沅嘉”疑惑的語氣,卻帶?篤定。

沈沅嘉鬆了口氣,但又疑惑他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剛剛看到六樓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幾個侍從,以為陸筵已經遭遇了不?測,趁?混亂上了六樓,就看到陸筵一個人坐在榻上,他逆?光,沈沅嘉看不?清他的神情?,一步步走進來,就看到陸筵緩緩轉過了頭,臉上兩道蜿蜒的血跡,如同地獄裡的惡鬼,陰惻惻地要將人拖入深淵。

沈沅嘉一怔,遲疑地喊了一聲,誰知陸筵竟是精確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儘管心下疑惑,她看?陸筵臉上的血,有?些擔憂。

“殿下,您的眼睛……”

陸筵壓下胡亂跳動的心,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流血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來替孤上藥包紮。”

沈沅嘉震驚地張大了紅唇,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努力地搜刮著自己的記憶,卻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前世聽聞的那些秘聞中,有?哪一件是在說陸筵眼睛出事的事。

她心下亂糟糟的,一時間站在原地愣神。

“你還要站到什麼時候?”陸筵音色淡淡的,似乎絲毫不介意剛剛自己說了什麼驚天秘聞。

沈沅嘉腳尖動了動,轉身往外走去。

陸筵坐在原地,緊緊盯著那抹紅裙,他聽著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心下閃過一抹殺意,她這是要去將他眼睛有?疾的消息告訴誰四皇子,六皇子

他手指無聲無息地拾起一塊碎瓷片,剛要動作,就見沈沅嘉驀地闔上門,隨即是小跑過來的腳步聲。

聲音急促,仿佛主人焦灼的心情?。

沈沅嘉在屋子裡翻找,企圖找到一些止血或者?止疼的藥粉。可這屋子表麵上布置得富麗堂皇,應有?具有,可偏偏找不到一點藥。

陸筵聽著抽屜拉開的聲音,嘴角露出一抹嘲諷,這?是想著從他這?裡翻出些密信或把柄。

半晌,他才道:“你在找什麼”

沈沅嘉皺了皺眉,失望地翻完了最後一個抽屜,直起身,眼巴巴的看?最後的希望,“殿下,您身上有?藥嗎?”

陸筵怔然,一瞬間有些茫然,旋即搖了搖

頭。

沈沅嘉歎了口氣,她走上前,又想起他前世不?喜人近身的傳聞,止住了腳步,猶豫了一瞬,詢問道:“殿下,可否讓臣女替您清洗傷口”

陸筵沒有?說話,默認下來。沈沅嘉鬆了口氣,緩步上前,她取了自己袖中未曾用過的錦帕,看了一圈,取了桌上的清水,沾濕了錦帕。

沈沅嘉小心翼翼地靠近陸筵,儘量不讓自己觸碰到他,她的指尖微顫,連呼吸都輕了下去。

陸筵睜?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沈沅嘉,驀然間,他隻覺鼻尖拂過一陣香風,臉頰上就觸上一抹冰涼。

沈沅嘉輕柔地替他擦拭血跡,他第一次被人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臉上力道輕如羽毛,無端讓他的心頭發癢。

猩紅的血被擦去,露出俊美的臉龐,沈沅嘉居高?臨下,能夠清晰地看清陸筵的睫毛濃密,掩蓋他寒潭般的星眸,沈沅嘉心中緊張,視線不可抑製地向下移,落在他緊緊抿著的唇上,那一日瘋狂的耳鬢廝磨浮現腦中。她呼吸一滯,手抖了抖,指尖劃過他眼尾上的淚痣,陸筵睫毛微顫,偏了偏頭,無端迤邐。

沈沅嘉耳尖紅了紅,往後退了退,輕聲道:“殿下,好了。”

陸筵目光有?些納罕地落在她紅如滴血的耳垂,慢慢轉回頭,聲音不辨喜怒,“多謝。”

沈沅嘉見這?人道謝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心下有?些好笑,真不?知什麼事情?能牽動這位太子殿下的喜怒哀樂。

*

侍從終於領了大夫匆匆而至,見到屋內有?一個女子,驚了一瞬,以為是六皇子派來的刺客,手中的劍瞬間出鞘,直直逼向沈沅嘉。

陸筵眉眼微動,伸手攥著沈沅嘉的手腕,輕輕一扯,沈沅嘉美眸微睜,天旋地轉,下一瞬,落入一個帶?冷香的懷抱。

陸筵另一隻手將手中藏著的碎瓷片拋出去,“叮——”的一聲,準確地將劍尖擊偏。

侍衛不受控製地跌向前,驚訝之下迅速地穩住身體,恭恭敬敬地跪地請罪,“殿下恕罪!”

說完,忍不?住偷偷去覷陸筵的臉色,就見他懷裡緊緊擁著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女子烏發如墨,楊柳般柔軟的細腰盈盈一握,侍衛隻看到她的優美線條的背脊,容貌掩

在太子的懷中,背影纖柔,無端讓人想要一探究竟。

不?過更讓侍衛震驚的是,太子呈保護的姿態讓女子坐在了他的膝上。

沈沅嘉愣神之後,才驚覺自己方才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後知後覺之下,冷汗浸濕了後背。

她手微微顫抖,下意識地抓住了陸筵的衣襟,企圖找到幾分安全感。

陸筵察覺到懷中人的害怕,剛想要將她推出去的手頓了頓,默默地放在了腿上。

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侍衛跪在地上,眼底的震驚已經無法掩飾,太醫也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低著頭不敢亂看,害怕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而被殺人滅口。

沈沅嘉慌張的心跳恢複,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坐在陸筵的膝上。

她臉上的紅暈霎時蔓延到了耳後,手鬆開衣襟,手忙腳亂地從陸筵膝下跳了下去,儘力穩著聲音道:“多謝殿下。”

陸筵眼神落在她羞紅的耳朵上,原來女人害羞起來,顏色這樣好看嗎?

他目光越發深沉,隻覺喉間微癢,不?鹹不淡地從鼻間輕應了一聲,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桌上,半晌,喊了一聲,“陸一。”

地上的侍衛立刻站起身,引?角落裡的太醫上前,太醫巍巍顫顫放下藥箱,剛要搭上陸筵的手腕,眼前的人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

“你要什麼藥”

太醫一愣,這?還沒診脈呢,他哪裡知道要用什麼藥。

陸筵等了一會兒,發現沒聽到回話,皺了皺眉,頭轉向一旁,又問了一遍,“你剛剛在找什麼藥”

沈沅嘉有?點懵,她看了看身旁,隻有她一個人。

見陸筵眉間隱隱有?些不?耐,她連忙道:“止血藥,止痛散。”

“給她。”陸筵抬了抬下巴。

太醫呆在原地,陸筵好脾氣告罄,指尖敲了敲桌子,陸一上前一步,搶過藥箱,翻找了一下,取出兩支藥瓶。

陸一將藥捧至沈沅嘉身前,沈沅嘉猶豫不?定,接過了藥瓶。

陸一揣度了一下主子的心思,沒再留在屋內,順勢將太醫也帶出了房間,輕手輕腳地闔上了房門,隻餘下手足無措的沈沅嘉以及心思莫測的陸筵。

沈沅嘉內心煎熬,她上前一步,緊張的問道:“殿下是何意”

“替孤上藥。”

“可剛剛太醫明明在……”並不是沈沅嘉不?願,而是術業有?專攻,太醫醫術高明,比她更加適合替陸筵上藥,眼睛對一個人多重要啊,若是她失手了,陸筵的眼睛就完了。

“替孤上藥。”陸筵的語氣帶了幾分不?耐,又隱隱偏執,仿佛沈沅嘉不?答應,他便要一直僵持下去。

到底是沈沅嘉先敗下陣來,她無奈地上前,剛剛有?了那般近距離的觸碰,沈沅嘉謹慎地離陸筵有兩步遠,便不再往前。

“你害怕孤”

沈沅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夢境裡被肢解的恐懼如同密密麻麻的絲線包裹住她,她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發顫,“……不怕的。”任誰都能聽出話裡的心虛。

陸筵嘴角勾了勾,也沒有揭穿她,幽幽道:“那便近前來。”

他坐在榻上,安靜地等?沈沅嘉上藥。

沈沅嘉手腳僵硬地靠近陸筵,微微彎腰,她將藥粉撒在他的眼眶裡,沈沅嘉專心上藥,並未發覺兩人靠得極近,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了,呼吸交纏。

陸筵仰?頭,所有?的感官都格外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