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1 / 2)

眾人吃完飯,屋外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王老夫人知曉他們住在酒樓,便沒有將他們留下來。

沈沅嘉和陸筵拜彆了王老夫人與王家眾人,便乘上馬車。

王承翰站在馬車外,衝他們說道:“明日若無事,便來家裡坐坐吧,老夫人這麼些年,足不出戶,也悶得慌,你們就陪她老人家說說話,解解悶。”

沈沅嘉笑道:“舅舅放心,我明日一定來。”

陸筵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孤也答應了明日買些見麵禮贈給小侄子,自會一同前往。”

王承翰點了點頭,衝他們擺擺手,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休息。”

沈沅嘉和陸筵頷首,放下了車簾。

馬車徐徐轉動,沈沅嘉靠在車壁上,她看了一眼陸筵,見他手指搭在膝上,有規律地律動著。

沈沅嘉眨了眨眼,嬌聲道:“殿下這會兒心情很好?”

“嗯?”陸筵頓了頓,疑惑的看過來,“何出此言?”

沈沅嘉笑了笑,指了指他的手指,說道:“殿下可能自己不知道,您高興的時候,最喜歡做的動作就是敲手指。”

陸筵愣了愣,嘴角翹了翹,似乎沈沅嘉的細心讓他極為愉悅。

陸筵沉吟片刻,沉聲道:“其實,孤來陵州,主要目的並非是處理銅礦之事。”

他呼吸滯了滯,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孤對王氏一族,多年來一直心存愧疚。當年孤尚且年幼,在宮中,日子過的並不好,也無法出宮來探望他們,後來又被發配邊疆,更是相隔千裡。孤未來陵州之前,是想著,遠遠地看他們一眼,確認他們過的好,孤也就放心了。可……”

陸筵話頓住,可沈沅嘉也知道陸筵想要說的話,王家眾人過得並不好。陸筵便更加愧疚自己多年來的無能為力。

沈沅嘉眼睛眨了眨,素手輕輕搭在陸筵的手背上,溫聲寬慰道:“殿下,您覺得,方才外祖母和諸位舅舅的態度,是在埋怨您嗎?”

沈沅嘉搖了搖頭,自顧自說道:“他們對您真心相待。對於您去看望他們,欣喜又欣慰。所以您不要再自責了,您當時自身難保。若您身有能力,恐怕也不會讓他們過得這樣艱難。”

她腦海中想起王老夫人等人溫暖的話語和關心的神情,眸色黯淡了下去,“親人之間,並不會計較太多。最先放在心上的,是親人們的身體康健,平安喜樂,或許他們曾經埋怨過您,可見到您安然無恙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怨言仇恨都會煙消雲散……”

就好比鄧氏與沈清璿,無論她們之間有多少年未見,可兩人再次重逢,感情都會隨著血緣逐漸加深。

遠不是她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能夠比得上的,即便十多年陪伴,都抵不過沈清璿的一句話。

陸筵見她眉眼寡淡,蘊著鬱色,顯然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回握住沈沅嘉的手,微微用力,“以後有孤。”

他會成為她的親人,為她喜,為她憂,也會無條件偏袒她,信任她。

沈沅嘉眼眶微微熱,用力的點了點頭,失笑道:“本該是我安慰殿下,沒想到,竟是殿下反過來安慰我。”

陸筵唇角不自覺帶上了笑意,道:“你我一體,你舒心了,孤也便舒心了。”

沈沅嘉心尖顫了顫,被他話裡的親近惹得有些小鹿亂撞。

沈沅嘉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又不是石頭做的心,這樣的陸筵,叫她如何不心悅呢?

感情這事兒,勉強不得,乾涉不得,她也無意逃避,順其自然就好。

她杏眸蘊著笑意,頷首應是。

翌日,沈沅嘉方在屋中梳洗,就聽到了屋外傳來敲門聲,陸七前去開門,原是王家家仆。

“沈姑娘萬福,奴才是奉我家三少夫人之命,前來傳話的。”家仆入內,先是行了禮,得了沈沅嘉的準許,才直起身子來說話。

沈沅嘉慵懶地撥了撥頸邊的墨發,問道:“什麼話?”

家仆道:“我家三少夫人說了,她那邊準備妥當了,待會兒不勞您折騰。您如今下榻的酒樓,正處在陵州城的中心,四通八達,也方便找適合逛街的鋪子。是以,她待會兒會自個兒過來,您也不必多跑一趟。”

沈沅嘉頷首,“我知曉了。你回去也跟三嫂嫂說,讓她不必著急,如今時辰還早,讓她慢著些來,當心自己的身子。”

家仆點頭,道:“奴才定會將話帶給三少夫人,既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沈沅嘉頷首,示意陸七給一些賞錢,陸七會意,遞給家仆一個裝滿銀子的荷包。家仆許久沒有收到這麼大份量的賞錢,臉上滿是驚喜,連連說道:“多謝沈姑娘賞!”

沈沅嘉又細心叮囑了一句,“你將嫂嫂送過來的時候,馬車千萬要穩著點來,我這裡不急。”

家仆點頭,笑著離去。

陸七剛要關上門,就見隔壁的門打開,陸筵從中大步走來。

陸筵入屋,就見沈沅嘉端坐在梳妝鏡前,雲鬢微亂,顯然是還未梳洗打扮。

沈沅嘉在鏡子裡瞧見他的身影,微笑道:“我這還未梳妝,殿下可以先去處理旁的事情。”

男子一般都不愛等太久,更遑論日理萬機,雷厲風行的陸筵,看人梳妝,怕是會覺得浪費時間吧。

陸筵徑直走上前,懶洋洋地說道:“無妨。”

沈沅嘉見他已然斜倚在梳妝台旁,神色慵懶,身形閒適,十足的等待姿態。

沈沅嘉便道:“若殿下覺得乏味了,隨時離開便可。”

陸筵不鹹不淡地從喉間應了聲。

沈沅嘉便重新坐正了身子,吩咐陸七繼續梳頭。

陸七拿著象牙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筵在一旁的緣由,今日她總是手腳笨拙,扯斷了她好些頭發。

沈沅嘉抿著唇,一聲不響的忍著,隻有眉間偶爾略過的疼痛,才讓人知曉,她並不是沒有感覺。

她隻是善良到,所有的痛都自己承受罷了。

陸筵本想看她生氣發怒,可見她十分懂事,隻是默默忍受,眉頭一皺,終於還是心疼了。

他冷冷地睇了一眼陸七,接過她手中的象牙梳,淡聲道:“孤來吧。”

陸七臉色泛白,她實在是太害怕生氣的太子殿下了,毫不誇張地來說,太子一怒,必定流血千裡。

沈沅嘉在鏡中看到陸筵略含薄怒的臉,溫聲道:“你也彆怪她,許是你今日在這裡,她太緊張了。”

沈沅嘉輕輕推了推陸七,柔聲細語:“你先退下吧,待會兒再進來。”

陸七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陸筵,見他眉眼寡淡,沒有阻攔,她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並細心地關上了門。

沈沅嘉見陸七離開了,鬆了口氣,她剛剛看陸筵可是動了怒氣了,真怕陸筵責罰她。

“您和她生什麼氣呀?她平日裡做的很好,隻不過今日出了些差錯。她是您送給我的人,您要相信,您培養的收下都是極好的。”沈沅慢慢說道。

沈沅嘉以為他是覺得他的人笨手笨腳,辦事不力,折了他的麵子,這才生氣了。殊不知……

“孤是氣她嗎?她還不值得孤動怒。”陸筵握住她的青絲,泄憤似的拉了拉她的頭發。

“疼!”沈沅嘉手扶著腦袋,糯聲喊道。

陸筵氣笑了:“方才你為什麼不喊疼?就任由她扯你頭發,一縷縷地往下掉,那時候就不疼了?!”

沈沅嘉眨了眨眼,“哪有您說的那麼誇張……”

陸筵挑眉,“這是重點嗎?”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沈沅嘉,你以後彆那麼忍氣吞聲的,受了委屈要說出來,這世間,你要學會愛你自己,沒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孤的名聲也不好,多個囂張跋扈的太子妃,也沒什麼影響。你也彆想著,當一個端莊高貴、溫柔賢淑的太子妃,能夠贏得其他人的好感。孤,並不需要那些虛名。”

陸筵沉聲道:“你那樣不愛惜自己,受傷的隻有你自己,反倒最後是親者痛,仇者快。”

陸筵輕柔地替她梳了個靈巧的髻,又挑了根華美精致的發釵,小心地插在她發上。

他彎下腰,對上了鏡中沈沅嘉的杏眸,低聲道:“明白了?嗯?”

說話間,陸筵的熱氣噴灑在她耳中,低沉的嗓音也激起她全身的戰栗酥麻,尤其是話尾似詢問似輕哄的,微微上揚的語調,更是讓她臉熱心跳,整個人都熱氣蒸騰。

沈沅嘉的眼眸望著鏡中相依偎的兩張麵龐,目光情不自禁地柔軟下來。

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讓她學會愛自己,她自己最重要。

這與她從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馳,可她卻絲毫不覺得厭惡,反倒覺得欣喜。

這個時代,對女子束縛頗多,女德將女子塑造成隻知道犧牲自我的,附屬於男子的物品。

可女子就不是人了嗎?

女子也該有尊嚴地活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