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發現(1 / 1)

與我想象中很不同。雲妃並沒有太過驚訝,連步速都沒有變,甚至聽到這樣的八卦都沒有問到底是誰懷過一個小家夥,隻是淺淺地應了一聲:“哦,這個問題。”我卻是緊張的,暗暗提了一口氣,等待著她的回答。就聽到她認真又平緩地發表關於這件事的看法:“於我自己的話,我不會讓他出生。”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眼中隱隱泛酸,雖然是我在扶著她的手臂,卻更像是我自己找到了一個支撐:“你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呢?”她望向遠處大雪覆蓋下垂滿了冰條的柳樹,呼出一團團雪白的霧氣:“雖然我未曾擁有過,但我想啊,選擇生小孩兒應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應當是為了讓他目睹這個世界的新奇和炫目,經曆這個世界的差異和豐富,但所有這些都應該以他身體康健為前提,如果痛苦成了他在這世界唯一能感受到的東西,那就真的不必讓他出生呀。他不好過,我也不會好過。”我聽到自己清晰的喟歎聲:“嗯。”她收起認真的模樣,語調稍微上揚了一些,還反握住了我的手,帶著我一起在雪地上緩行:“其實呀,有很多人也會跟我做同樣的選擇。這世界上存在很多很多的國家和地方,我相信有些地方會有能力,通過某些方法來預判沒有出生的胎兒是否健康,然後選擇是否生下來。選擇的過程當然是會痛的,但你想到又有一個小家夥沒有降落人世忍受難熬的痛苦,繼續在天上做快活無憂的小神仙,心裡是不是就好受一些啦。”繼續在天上做快活無憂的小神仙。這個說法實在太可愛,讓我方才有些惴惴的心,都變得鬆快起來。忍不住抬頭望了望天空,恰逢一片雪白落入我的眼睛,冰涼撞入微微燙,最後化成水打濕我的睫毛。雲妃看向我,從我帽子上輕輕撫下一片雪,又捏了捏兩根虎虎生威的鷹隼羽毛,唇角向上扯著,笑嘻嘻地說:“太後戴這個帽子真漂亮呀。”我知道她在轉移話題,想讓我從方才的討論中早些抽離出來,雖然這話題轉得很生硬,但我不曉得為什麼,還是被她逗笑了:“漂亮嗎?是十五歲那年,陛下送的。我身子骨越來越好了,或許明年,可以讓陛下帶著我們一起去北疆狩獵,上次那幾個妃子都去了,我們倆卻沒有去呢。”頓了頓,撈起她的手放在我帽子上:“這是花貂的皮毛,摸著很舒服對不對?陛下的箭法可準了,讓他獵來,我給你縫帽子呐。”!十二月,殿外積雪壓樹,傳出劈啪作響的折枝聲,在寂靜冬日裡格外鮮明。殿內地火燙腳,惹得我翻出春時才穿的紅袍,卷起袖子一邊揩汗,一邊翻看墨書巷。就看到主筆大人筆風大變,跳出已經被她寫得出神入化的情愛故事,寫了一篇關於未來的、充滿了幻想的。在這篇幻想中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東西,拿著它隔著肚皮走一圈,就能看得到肚皮下的小孩兒缺不缺胳膊、少不少腿兒。我這廂瞪大了眼睛看得入神呢,也不知薑初照什麼時候走到我身側的,等我意識到他存在的時候,他好像已經看完了這一整頁,並開始發表看法了:“雲妃的腦子裡果真裝了不少東西,”儘管是一句稱讚,但他卻把書從我手上抽走,裝進了自己的袖袋中,斂起神色同我說,“太後還是彆看這一篇了,朕怕你……”我抬眸望他:“怕什麼?”他沉聲道:“怕太後晚上會做夢。”自從今年萬壽節喝醉了,在他麵前說過夢話之後,他就時常覺得我會繼續做噩夢,很多事情上都小心防備著。我能感受得到他的用心,但也有些懷疑,他為何這般在意甚至是害怕我做夢。七月裡回喬家采蓮蓬時,我曾同二哥探討過這個問題。二哥眉毛一抖,惶惶問我:“你說,他會不會知道這些夢都是真的呀?你把前塵的事跟他藏著掖著,他會不會也跟你藏著掖著?”這個猜測當真嚇得我不輕,差點把他從小舟上踹下去:“二哥你彆胡說,上輩子的薑初照身子骨好著呢,即便不能活到一百歲,也能活到八十歲,怎麼會跟我一樣。”二哥就訕笑著拿蓮蓬討好我:“就是個猜測,不當真的,你回宮裡去的時候,再細心觀察一下唄,興許就能瞧出什麼端倪來呢。”我認真瞧過了,甚至還故意拿出上輩子某些隻有我二人知道的事情試探他,但他反應皆很平靜,甚至有一些根本沒有印象,完全不像是同我一樣重生回來的。於是,我便放棄了。就當是他害怕我在夢裡大哭傷情,所以才防著我做夢吧——我這樣說服了自己。轉眼之間,除夕已至。家宴上,薑域和邱蟬再次帶著薑星辰過來了。隻是宮裡已遠不複當初的熱鬨,四個妃子沒弄出什麼新花樣來,禮物還是那些禮物,祝福還是那些祝福,節目也還是那些節目。隻有雲妃和小如公子彈的曲子稍微有些新意,尤其是小如公子彈的,既!繾綣又開闊,既憂愁又舒懷,這種在自我肯定與自我否定之間反複橫跳的樣子,頗有鬱鬱不得誌,或者確切點兒說,有些求美人而不得的滋味。我端著酒盞眯眼看向雲妃,見她沒心沒肺彈得乾淨利落,不留一絲情愫,不沾一片雲彩。嘖嘖。主筆大人就是有本事呢,她主動跳出來上趕著追求小如公子仿佛就在昨日,如今角色已經大變,她好像成了被追著趕著求著的那一個。什麼“太後姨娘比夏天見到時還要漂亮”,什麼“杏肉好甜姨娘嘗嘗”,什麼“謝謝姨娘的福袋,小星辰雖然還看不懂裡麵的字,但知道姨娘很疼星辰呢”,什麼“希望太後姨娘一直好看,一直歡喜,一直有力氣,一直能抱得動薑星辰”。哀家是戴著寶石項墜、純金手鐲、瑪瑙指環、翡翠玉佩來參加宴席的,宴席結束的時候,就剩身上這件衣裳,其餘的都忍不住薅下來送給這小家夥了。再看薑初照,他也沒能逃過薑星辰的可愛攻勢,能送的也基本都送了,包括雕刻著九龍戲珠的玉佩。我這廂已經見怪不怪,嫻妃那邊卻坐不住了:“陛下可知刻有龍紋的東西隻能天子享用,王爺之子是不可以佩戴這些的?”縱然長合殿外大雪紛飛,但眼前這人卻笑得春光燦爛,還刮了刮薑星辰的小鼻子,囑咐著:“哥哥給你的比姨娘給你的要好看,你可一定要戴。”我:什麼意思,為何把哀家扯進去?嫻妃的臉迅速垮下來,憤憤不平地坐回自己位子上,開始猛灌京城燒刀子。薑星辰捏著小福袋,看看薑初照又看看我,甜甜的笑容和糯糯的嗓音,真是讓人心都要化了:“哥哥送的和姨娘送的,一樣好看呀。”又見三月,蟲鳴複起,春暖花開。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見桃花灼,梨花白,見青嫩嫩草木,與白悠悠雲彩。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在鳳頤宮前放置了一把玫瑰椅,又放上小花幾,看著宮門前這片桃樹枝頭的熱鬨,不由想起當初二百個兒媳們進宮來時,嫣雲香風撲麵而來,!蹁躚妙曼同入眼簾的景象。人時常會生出些消極的感慨,越是吃得飽穿得暖、過得愜意又舒然,越是閒得慌。此刻的哀家,就是這種狀態,想起當年的快活蕩漾,感慨此時的物是人非。然後生出一陣恍惚——真快呀。覺得虛無,也覺得心虛,不由自主地想蜷縮在一處,也把自己的複雜情緒收一收。於是攏起衣裙抱著膝蓋把整個人都縮玫瑰椅,玫瑰椅很大,容下一個我後竟還有一些空餘。果兒看出來了些什麼,跑回殿內給我拿來幾個軟枕塞在周圍,然後半蹲著趴在玫瑰椅的扶手上看我:“太後明明身體好了很多,眼看春天也來了,天氣更暖了,但太後卻變瘦了。”她看了看花幾上沒動的點心,故意用洋溢的語調,試圖喚起我的興趣:“今天的都是新口味,太後要不要嘗嘗?”我不忍看她擔憂,捏起一個遞到她嘴裡,又捏了一個送進自己嘴裡,嚼了嚼,確實是很新奇的口味,糯米外皮裡麵好像包著橘子醬,酸酸香香的,很清爽。果兒無措地摸了摸下頜,但還是乖巧又麻利地去送了。不多時,薑初照就過來了,還拎著果兒送去的點心。我正想問他為何沒去上朝,轉瞬就想到今日休沐,於是也就沒再開口。他把點心放回花幾上,負手站在我身旁,同我一起看麵前這芳菲景象,語氣有點氣,但不曉得為什麼,我卻從裡麵聽出來一絲怪異的欣喜:“母後不是總嫌朕不關心四位妃子嗎?所以朕一大早就去羅綺宮轉悠了一圈,你猜朕發現什麼了?”我並沒有接話,隻是在想:他今日為何這麼主動乖巧地叫我母後了?他忽然低頭,麵上掛出怒氣,伸出兩指以手比箭指向羅綺宮,一本正經地同我告狀:“母後,嫻妃那裡竟然搜出來紅花麝香!”這話真真切切讓我茫然了半晌。我既想不明白嫻妃搞這些東西是防著自己懷上,還是防著彆人懷上,又想不明白這傻兒到底是去羅綺宮同嫻妃搞感情,還是去把嫻妃搞下台。但我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個愛看美人也愛看戲的我了,所以也不是很想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所以點點頭,迎著春日熏風隨意說了一句:“嗯,既然搜出來了,那哀家就下令打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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