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狂士楚歌(2 / 2)

她沉思片刻,到底沒有隱瞞,準備將所謂的“族中的事”說出來。

“姑母不讓我與你講……但我認為,讓阿兄認清一些人的真麵目,今後提高警惕也不是壞事。”

鄭平察覺到郭暄言語中似在把握度量,徐徐帶出,好像是顧及著他的接受能力,顧及著狂病的病情,做了許多鋪墊。

他想知道的是完整而準確的消息,不需要郭暄言語上的關照。

因此他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塊小巧的物什,勾著頂端的穗繩,倒掛著置於郭暄的眼前。

“可是為了這個?”

鄭平取出的物件,正是銅鞮侯侯印。

郭暄素來知曉自家兄長聰慧,卻未想到他出門一趟,竟成長得如此迅速,敏銳得令她心驚。

她緩緩點頭,氣憤道:“那些混蛋竟然說阿兄在許都得罪了曹操,已經被人打死在了外麵;還有人嘴巴不乾不淨,說阿兄並非姑父親子,不配承嗣,更不配繼承銅鞮侯的爵位……”

聽到前半句時,鄭平心中一動。

這句恰好貼合的話,究竟是巧合,還是……禰衡被打至死的事另有玄機?

當初被截在巷中套麻袋泄憤,其中有一兩人下了死手,他本以為這是人性之惡的衍射,卻未想過其中可能隱藏另外一種可能。

而故意傷人與□□的罪責,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如果當中真的有被收買的殺人之刀,一定會在二者之間咬定前者,不可能承認事情的真相。

郭暄還在細數某些心懷惡意,如食人鮮血的水蛭一般的族人,就聽鄭平忽然道:“我們回去。”

郭暄一時沒反應過來:“唉?可是……可是姑母讓我們彆回去……”

“我既然繼承了銅鞮侯的爵位,便是家中頂梁。他們若對我繼承爵位一事心存質疑,那就叫他們過來找我,當麵對質。”

能年紀輕輕繼承縣侯爵位,意味著直係親屬皆儘去世。

而縣侯乃是規格最高的爵位,非嫡長子不可繼任。族中某些人既然敢拿他的死訊與血脈逼迫,可見他這一脈剩下他一個男丁,並無其他兄弟,所以這些人才會有恃無恐,並且將縣侯之位當成香餑餑,誰都想來分一杯羹。

如今家中無其他直係男性長輩,也無其他男性子弟,隻一個寡母獨守,守族人逼迫,在這種情況下,若不回去撐門立戶,如何還算得上一個男人。

更何況——

“士者,正該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或許你已無法感知到一切,無法再擁有喜怒哀樂。

但是。

你的恩仇由我替你歸還,你的心願由我替你達成。

郭暄聽到這句話,怔怔地看著鄭平。

她察覺到這句平靜話語中暗藏的殺機,更驚駭於兄長眼中從未有過的暗芒。

“阿兄,發生了何事?”

若隻是族人散播謠言,對他汙蔑咒詛,兄長會氣憤,會辱罵,但絕不會因此露出殺意。

“‘在許都得罪了曹操,已經被人打死在了外麵’?”鄭平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這句話,唇角的弧度帶著冰寒的冷意,“確實差點被打死在外麵,卻不是曹操所致。”

郭暄大駭:“阿兄,你,你真的——”

“阿暄勿憂,我已無恙。隻不過此事發生還不足一月,他們如何早早知道我‘在許都得罪了曹操,已經被人打死在了外麵’這件事?”

仿佛被一盆冬日河湖裡的冰水兜頭澆下,郭暄齒間打著寒戰道:“他們——他們怎敢——”

顫抖的手被人握住。鄭平抓著她的手,聲音平緩而沉靜,令她迅速安定心神:“阿暄,人之生也固小人[1],隻需秉持正心,泰然處之。不同流合汙,亦不畏懼其態。”

人性自私,但經過後天的教化,每個人之間的道德與原則各不相同。遇到為了丁點利益就對自己傾瀉惡意的小人,隻需端正內心,用本心對待,不要畏懼他,也要警惕著,不和他成為一樣的人。

郭暄握緊鄭平的手,認真默念著剛才的那段話,一字一頓,認真地回複道:“暄謹記。”

半個月後,鄭平等人坐著馬車回到銅鞮縣。

他們並未提前寫信或是派人知會,可一進入銅鞮縣的地境,就有一隊部曲攔下他們的馬車。這隊部曲後方,停著一輛華美的安車。車上坐著一個年紀較大的儒士,以及一個年輕了一輪的中年文士。那蒼老的儒士閉目不眼,年輕些的中年文士維持著表麵上的客氣,語氣卻顯得無比輕慢:

“十六子侄,你怎麼還敢回來?”

又將視線轉向郭暄,冷哼一聲,“果然是幼年失怙失恃,竟如此不知禮數,著男子之服,莫非是想效仿那禍國妖姬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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