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端的毫不客氣,仔細一聽還有幾分禰衡損人的風味。
曹操卻不好因為郭氏的這句話而生氣,他本就有些許理虧,又有鄭平在側,哪敢因為這句話發作。
更遑論鄭平平日裡層出不窮的更氣人的噴人之語,曹操已領教過無數回,對這種程度的諷刺已經有了強大的免疫力。
曹操便隻是道:“夫人真乃風趣幽默。”
模棱兩可的話不僅接下郭氏的刁難,亦沒有過於服軟,有損威嚴。
郭氏也不是為了結仇而來,雖然對曹操之前萌芽的心思有些著惱,到底顧慮著鄭平離家前與她說過的話,大大方方地鬆了口,與曹操見過禮,算是揭過剛才的事。
幾人進了中堂,筵席已然擺好。因為二公子還在“病中”,筵席並未鋪張,隻能算是小筵。但觀菜色,卻頗有幾番精細,哪怕算不上多麼奢靡,也毫無怠慢之意。
曹操先入座,隨後眾人按次落座。
郭氏居於上首右側,與鄭平正對麵。
接塵筵開始,曹操說了幾句場麵話,便令眾人不必拘束,儘情入筵。
席到一半,聽到門房來報。
“有一自稱烏角先生的道士求見,說……嗅到府中設宴香氣,前來討個席吃。”
曹操心中不悅。身處亂世,有潛心修道、避世者,卻也有許多投機取巧、以神鬼之名作祟的渾人。若是平時,他或許會有閒心讓人去弄清情況,可近來煩心事頗多,剛才又險些鬨了個大烏龍,曹操正想借筵席之事將先前那段徹底揭過,就聽到一個不知所謂的人不請自來,以請席之名前來打擾。
曹操未露出不喜之色,他不願煞風景,也不想節外生枝,隻對湊到耳邊彙報的門房道:
“與那人說:我府上隻是極簡的小宴,不值當。他若想吃席,可說一說想吃的菜肴,叫後廚給他做一兩道。”
曹操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也是因為他聽過烏角先生的大名。
這個烏角先生和搞出黃巾起義的張角可沒什麼關係,烏角乃是他的道號,其人名姓左慈,字元放,廬江郡人士,聽說頗有神通。
曹操從不信教,對道士之流亦無興趣,但他知道這些在民間穿出玄神之名的道士極其難纏,多半是真有一二分本事,不可尋常處置。
曹操認為他的行為已經格外妥當,乃多方麵綜合的結果,既圓了自己的心思,沒有拂鄭平母子的臉麵,也給那道士開了恩惠,任哪一方都不能對他的行為說些什麼。
然而曹操沒有想到的是,他讓門房傳令不久,正想接機與鄭平等人吃席閒聊,拉近關係,突然聽到一聲高亢的嘯聲,似乎近在咫尺。
曹操臉色一變,還來不及派人出去查看,就聽到一個聽不出年齡與雌雄的聲音由遠而近,鑽入耳中。
“老道不請自來,所願不過一末席耳。曹司空為何拒之門外,莫非‘唯才是舉’一言儘是虛話,一個響亮亮的口號罷了?”